商代王后、中亞公主和唐代美女,她們的鏡子是什麼樣的?

在唐代,女子的閨房中少不了一面明鏡。晨光熹微,透過綺窗,灑在妝臺上。對著明鏡弄妝描眉,然後眼見鏡中人與自己,交相輝映。這美好的瞬間,就記錄在詩人溫庭筠的旖旎詞中,“照花前後鏡,花面相交映”。

為了映出美好容顏,唐代女子自然要挑選一面好鏡子。如果來到了在長安的西市,各色的銅鏡琳琅滿目,有圓鏡、菱花鏡、方鏡、葵花鏡等,鏡面光潔如鑑,鏡背則雕琢著各式紋樣,有鸞鳥鳳凰,有仙人故事,有四時鮮花。正當東撿西看,不知如何抉擇時,貼心的店家會上來推薦:“姑娘是要買銅鏡麼?時下最流行的就是這款海獸葡萄鏡了,您看,這鏡子多漂亮啊!”說著便遞過來一面精美的鏡子。

一看,鏡背中部是一個獸形的鏡鈕,圍繞著鏡鈕,有六隻海獸正奮足奔跑,其間縈繞著葡萄藤蔓,垂下來串串果實累累的葡萄,外圈則是瑞鳥在葡萄藤蔓間飛翔。這海獸和葡萄的裝飾,頗有異域風情,又生動有趣,正中下懷,於是便選定了這面鏡子,回家將其置於妝臺上。

商代王后、中亞公主和唐代美女,她們的鏡子是什麼樣的?

唐海獸葡萄鏡

然後,一千多年過去了,人面不知何處去,但是歷經滄桑留下來的海獸葡萄鏡,卻被收藏在各博物館中,依然在回憶著那些綺麗的往昔。

海獸葡萄鏡是唐代銅鏡的巔峰之作,它在唐高宗和武則天時期最為盛行。從考古發現看,無論是帝國的中心長安、洛陽,還是地處邊陲的嶺南、西域,甚至遠至波斯、日本,都有海獸葡萄鏡的蹤跡,可見其受到廣泛歡迎。海獸葡萄鏡一般為圓鏡,也有方鏡和菱花鏡,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其鏡背裝飾的海獸紋與葡萄紋了,那海獸,似天馬,似獅子,帶著異域的神秘,那葡萄,豐碩琳琅,象徵著收穫的歡喜,奔跑追逐的海獸和瑞鳥,彷彿踏著胡旋舞的曲調,在海納百川的盛唐,自然特別受到愛美人士的青睞啦。

銅鏡映面,似乎已經是人們的共識。在中原的歷史上,第一位擁有銅鏡的人又是誰呢?

也許她就是商朝王后婦好。現在考古發現的中原地區商代銅鏡只有六面,其中有四面就出自婦好的墓葬,可見當時,銅鏡在中原是稀罕之物。

那時候,人們要照照自己的面容,靠的是平靜的水面。當時所謂的鏡子,就是一個陶盆或銅盆,裡面盛水,這種盆被稱為“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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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湘鄉牛形山戰國墓出土的銅鑑

而夏商時期,在中國的西北,人們卻已經開始鑄造類似於銅鏡的青銅器,在甘肅、青海、新疆等地的墓葬中,考古學家就發現了不少銅鏡,這些銅鏡有的是素面的,有的有同心圓的紋飾,還有的裝飾有多角星狀、葉脈狀紋樣。而婦好墓的銅鏡紋樣顯然和它們一脈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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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哈密天山北路出土銅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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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墓出土銅鏡線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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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墓出土銅鏡線描圖

不過這些銅鏡可能並不是用來照面的,因為它們在墓葬中的數量很多,最多的一座墓中出土了34面,顯然超出了日常照面的需要。並且,專家研究發現,這些銅鏡成分中錫含量比較低,這表明它們並沒有很好的反光性,可能根本照不清楚人臉。此外,除了銅鏡,墓葬中還有不少小銅圓牌出土,它們往往覆蓋在墓主人身上。這是為什麼呢?

有學者推測,這些西北的銅鏡可能是薩滿巫師的巫具。薩滿巫師在舉行祭祀請神時,往往要著法衣盛裝,而身上掛滿銅牌、銅鈴鐺等物,以在舞蹈時作為響器。至今,在亞洲北部的薩滿中仍然流行著這種銅鏡狀的裝飾。

於是,我們可以想象這麼個場景:

當驍勇善戰的商朝王后兼將軍去討伐西北部的部落時,在收穫的戰利品中,除了潔白溫潤的玉石,還有幾面巫師的銅鏡。婦好將它們帶回了中原。只不過,這些銅鏡並未曾映照婦好的面容,而是作為有靈性的寶物,陪伴她到生後的世界去。此後,中原零星的銅鏡,恐怕也是作為護身辟邪之物而被製造出來的,並未大規模地使用。

然後,又過了數百年,到了戰國時代,一個偶然的機會,人們發現有的青銅器表面竟然可以映照出人面,而它可比盛水的鑑方便多啦!於是,青銅工匠們才琢磨起這件事來,通過嘗試不同的配方,製造出光可鑑人的銅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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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常德楚墓出土的銅鏡

到了漢代,中原銅鏡的製造工藝已經十分精熟了,絲綢之路開通後,銅鏡作為商品回到了它們祖先的故鄉,甚至,它們走得更遠,直至中亞、北亞,不過它們多了一個功能,便是可以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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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日光連弧銘文銅鏡

2000年,考古學家在烏茲別克斯坦的撒馬爾罕附近發現了一座公元1世紀的墓葬,在這裡安息的是一位遊牧民族的公主。公主熟睡了近2000年未被打擾過,金葉子髮帶依然在她頭部熠熠生輝,髮髻上還曾裝飾過晶瑩的玻璃珠。而公主的腰邊放著一個梳妝袋,裡面竟然是一面中國產的鍍銀青銅鏡——這是東漢時期的流行款。

商代王后、中亞公主和唐代美女,她們的鏡子是什麼樣的?

撒馬爾罕遊牧公主墓出土銅鏡,烏茲別克斯坦國家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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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馬爾罕遊牧公主墓葬示意圖

我們可以想見,當年這位美麗的公主曾在鏡前梳妝,她將金葉子髮帶系在發上,又於髮髻中綴上點點玻璃珠,她仔細地觀看著自己的面容,像古往今來所有愛美的女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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