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九月,秋的季節,也是思念的季節。雲天藍碧,黃葉落滿地,綴飾在九月色彩斑斕的枝頭上,思念便開始隨波逐流,傷感,懷念,軟軟,綿,暗自神傷……

范仲淹: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下面這首詞表達了范仲淹羈旅鄉思之情。作於公元1040年(宋仁宗康定元年)至公元1043年(慶曆三年)間,當時范仲淹正在西北邊塞的軍中任陝西四路宣撫使,主持防禦西夏的軍事。

蘇幕遮·懷舊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原文大意:

雲天藍碧,黃葉落滿地,天邊秋色與秋波相連,波上瀰漫著空翠略帶寒意的秋煙。遠山沐浴著夕陽天空連接著江水。不解思鄉之苦的芳草,一直延伸到夕陽之外的天際。

默默思念故鄉黯然神傷,纏人的羈旅愁思難以排遣,每天夜裡除非是美夢才能留人入睡。當明月照射高樓時不要獨自依倚。頻頻地將苦酒灌入愁腸,化作相思的眼淚。

范仲淹: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王實甫《西廂記》《長亭送別》一折,直接使用這首詞的起首兩句,衍為曲子,竟成千古絕唱。

這首詞抒寫了羈旅鄉思之情,這首詞的主要特點在於能以沉鬱雄健之筆力抒寫低迴宛轉的愁思,聲情並茂,意境宏深,與一般婉約派的詞風確乎有所不同。清人譚獻譽之為“大筆振迅”之作(《譚評詞辨》),實屬確有見地的公允評價。

范仲淹: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湛湛藍天,嵌綴朵朵湛青的碧雲;茫茫大地,鋪滿片片枯萎的黃葉。

無邊的秋色綿延伸展,融匯進流動不已的江水;浩渺波光的江面,籠罩著寒意悽清的煙霧,一片空濛,一派青翠。山峰,映照著落日的餘輝;天宇,連接著大江的流水。無情的芳草啊,無邊無際,綿延伸展,直到那連落日餘輝都照射不到的遙遙無際的遠方。

范仲淹: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景無情不發,情無景不生”

眼前的秋景觸發心中的憂思,於是“物皆動我之情懷”;同時,心中的憂思情化眼前的秋景,於是,“物皆著我之色彩”。如此內外交感,始能物我相諧。

秋景之悽清衰颯,與憂思的寥落悲愴完全合拍;秋景之寥廓蒼茫,則與憂思的悵惆無際若合符節;而秋景之綿延不絕,又與憂思之悠悠無窮息息相通。

范仲淹: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所以“丹誠入秀句,萬物無遁情”(宋邵雍《詩畫吟》)。這裡,明明從天、地、江、山層層鋪寫,暗暗為思鄉懷舊步步墊底,直到把“芳草無情”推向極頂高峰,形成情感聚焦之點。

芳草懷遠,興寄離愁,本已司空見慣,但本詞憑詞人內在的“丹誠”,借“無情”襯出有情,“化景物為情思”,因而“別有一番滋味”。 這幅巨景,物象典型,境界宏大,空靈氣象,畫筆難描,因而不同凡響。

范仲淹: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整個上片所寫的闊遠穠麗、毫無衰颯情味的秋景,在文人的筆下是少見的,在以悲秋傷春為常調的詞中,更屬罕見。而悠悠鄉思離情,也從芳草天涯的景物描寫中暗暗透出,寫來毫不著跡。這種由景及情的自然過渡手法也很高妙。

過片緊承芳草天涯,直接點出“鄉魂”“旅思”。“鄉魂”與“旅思”意思相近。兩句是說自己思鄉的情懷黯然悽愴,羈旅的愁緒重疊相續。上下互文對舉,帶有強調的意味,而主人公羈泊異鄉時間之久與鄉思離愁之深自見。

范仲淹: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下片三、四兩句,表面上看去,好像是說鄉思旅愁也有消除的時候,實際上是說它們無時無刻不橫梗心頭。如此寫來,使詞的造語奇特,表情達意更為深切婉曲。“明月”句寫夜間因思旅愁而不能入睡,儘管月光皎潔,高樓上夜景很美,也不能去觀賞,因為獨自一人倚欄眺望,更會增添悵惘之情。

范仲淹: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結拍兩句,寫因為夜不能寐,故借酒澆愁,但酒一入愁腸,卻都化作了相思之淚,欲遣相思反而更增相思之苦。

這兩句,抒情深刻,造語生新而又自然。寫到這裡,鬱積的鄉思旅愁外達到最高潮,詞至此黯然而止。

這首詞上片寫景,下片抒情,這本是詞中常見的結構和情景結合的方式,其特殊性在於麗景與柔情的統一,更準確地說,是闊遠之境、穠麗之景、深摯之情的統一。

范仲淹: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寫鄉思離愁的詞,往往借蕭瑟的秋景來表達,這首詞所描繪的景色卻闊遠而穠麗。這首詞顯示了范仲淹胸襟的廣闊和對生活對自然的熱愛,反過來襯托了離情的可傷,又使下片所抒之情顯得柔而有骨,深摯而不流於頹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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