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誰誰贏:北洋府裡的日本師爺有多厲害

1917年7月14日,日本駐華使館武官坂西利八郎,迎來了他的中國新僱主——北洋政府國務總理段祺瑞。

坂西利八郎送給新僱主的見面禮是:中日軍事結盟的策議。

挺誰誰贏:北洋府裡的日本師爺有多厲害

他的想法與正中段祺瑞下懷,皖系希望利用日本提供的軍事援助,推行其武力統一中國的計劃。日本則希望通過中日“同盟”進一步鞏固其在中國勢力範圍,於是一拍即合。

3月23日,段祺瑞授意,北京政府精心準備《預籌中日聯合出兵防俄條擬》,以“俄國內亂,影響東亞,德、奧俘虜,又復東侵”為由,提議中國“與日本聯合出兵共同防俄”。

至此,段祺瑞與日本師爺坂西形成了牢不可破的盟友關係。

那麼,這位名為外交武官的坂西利八郎到底什麼來頭?

我們應該記得,1915年日本大隈內閣頤指氣使,逼北洋政府簽下的《對華21條》,有一項重要內容,那就是為北洋政府欽配了日本師爺。

坂西利八郎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

這位日本師爺,在入幕段府之前,是在段府的上家袁府中效力的。

坂西利八郎,1870生人,出生在日本和歌山縣一個武士家庭,從軍後的他因善於鑽研中國問題的專長被調入參謀本部,晚清末年派往北京。通過青木的引薦,坂西結識了直隸總督定世凱,應聘為北洋新軍的練兵顧問兼北洋督練公所總翻譯官。當時,中俄之間訂有《喀西尼密約》,其中規定中國軍隊如聘用外國教官必須由俄國人充任。袁世凱為避免麻煩,便讓坂西利八郎裝扮成中國人,並給他起了中國名字:班志超。袁世凱對坂西利八郎說:“你的工作類似漢光武帝時出使西域的班超,就叫班志超吧。”

口舌如簧的坂西利八郎是一位著名的演說家,著有講演集《談鄰邦》。

1911年在武昌爆發辛亥革命,參謀本部立即派坂西去北京,任公使館武官,建立以“坂西公館”為代號的特務機關。北洋政府建立後,坂西地位得到進一步提升,他借袁世凱器重,廣泛結交了北洋各派系的軍閥、政客,受到他們的所賞識。

袁死後,經過幾番過渡,段祺瑞漸漸控制了政局,並與坂西結下不解之緣。此後,不管北京政局如何的動盪,坂西都堅定站在段祺瑞一邊,在他的牽線下促成了段祺瑞政府的“西原借款”(通過日本首相寺內正毅私人幕僚西原龜三借到鉅額),強力支持段祺瑞的武力統一方針。

從袁世凱到黎元洪、馮國璋,再到段祺瑞、曹錕,週而復始,坂西利八郎縱橫北洋數十載,或任顧問,或充當幕後謀士,歷經北洋七任總統而不倒,故被日本媒體稱為“七代興亡之不倒翁”。

1927年,坂西奉調回國時,很多北洋軍政要員對坂西頗有措別之情,如段祺瑞的馬仔、曾任國務總理的靳雲鵬就與坂西交情甚厚,賦詩惜別,詩曰:

“二十五年海外交,一杯離灑長春亭。銷魂今日幽燕別,把臂他年滄海盟。大地龍蛇方起陸,九州烽火息驚醫。莫特長劍輕拋卻,赤縣睡獅要覺醒。”

靳雲鵬將坂西描述為喚醒睡獅中國的英雄人物,由此可見其在北洋軍政要人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我們知道,北洋治下的中國,是典型的武夫治國,這種治國方式,主要特點是依仗武力維護政治權力,對內奉行復古與民族主義,對外則陪著小心,唯強是尊。

從1912到1928,縱觀北洋政府對中國長達十六年的統治,其外交政策可用四字概括:日主中從。就像中國五代十六國時期,各個漢族政權與契丹的關係,契丹支持誰,誰就能當上皇帝。東洋師爺挺誰,誰就能得到日本扶持,勢力迅速崛起。於是北洋各系的形成,無不印有東洋痕跡。

一戰之後,日本成為東方名副其實的新霸主。東洋師爺對北洋政府的話語權無限擴大。他們是一個群體,人數很多,坂西利八郎之外,青木宣純也是比較有名的一位。

青木比坂西大11歲,應該算是坂西的前輩了。他1859年出生,日本宮崎縣人, 16歲便考入陸軍學校,入伍後從炮兵少尉一直幹到陸軍中將。他是日本特務機關青木公館的創始人,號稱日本諜報界鼻祖。

青木宣純年輕時就對中國感興趣,熱心鑽研中國問題。1887年,作為駐參謀本部人員,他被派往中國廣州。至此,軍部內才誕生了第一個中國通。

青木宣純在來中國之前,學的是北京官話,到廣東後無法開展工作,於是下苦功夫學成一口流利的廣東話,順利的完成了情報蒐集工作。1887年他和同學柴五郎受命繪製北京地區周圍的地圖,當時日本參謀部的北京地圖非常簡略,經過他們兩人的勘測繪製,為軍部提供了一份非常詳盡的北京地圖。

1895年8月,就任參謀本部第2局(情報部)職員,1897年10月到1900年3月第一次清國公使館武官。在此後的八年中,除了一度回國擔任聯隊長,他幾乎都在北京渡過。他在北京設立特務機關,對外則以“青木公館”的名義,廣泛結交中國官紳人士。其最為得意之舉莫過於取得宜隸按察使袁世凱的信賴。定當時負責督練新建陸軍,多有借重青木之處,二人遂結為至交,當袁出任山東巡撫時,特邀青木前往濟南協助編練新軍,袁世凱經常對同僚講;青木是“唯一可靠的日本人”。但他卻說過:“中國人只有利己心,毫不顧及國家利益,從他們身上看不出能依靠他們實現國家的統治。”由此不難看出,他所謂的與華交好背後,是“中國人沒有統治能力”的傲慢認識。

毫無疑問,坂西與青木是北洋師爺中的佼佼者。青木是日本的祖師爺級人物。坂西也可以說是他帶出來的二世祖。青木於1913年8月晉升日本中將。而坂西業績不凡,一路追趕前輩,最後也做到日本陸軍中將。而且,還“桃李滿天下”,對中國問題頗為精通的日本陸軍名將土肥原賢二、板垣徵四郎、本莊繁等人均出自其門下。

但二人政見略有不同。

坂西認為,中國內部事務太複雜,必須要有個強人來領導統治,而日本的任務就是與這個強人搞好關係。他們的理念可以算作務實派。

而青木典型的觀點就是“中國人私利觀念太重,根本沒有國家觀念”,只有日本深度的介入,發揮指導作用,不斷改革中國的社會和政府,才能有讓中國起死回生的可能。

坂西與青木的觀點,分別代表了日本中國通的兩類。總得來說,大同小異。均為日本利益在中國最大化而努力,不可能優先考慮中國利益。北洋政府要員大多不傻,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但形勢使然,個人利益出發,不得不用,不得不重用。其時,北洋聘用的日本顧問不勝枚舉。這些中國通,與中國人達到了神似地步。有時他們和中國人站在一起,不管是談吐,還是文化底蘊,比中國人更像中國人。他們不僅是諜報巨頭,而且還是干政的智囊,間接影響中國政局走向。

小結“日主中從”歲月,我以為最值得留意的,是那些日本師爺對中國上層人物的評價。

1917年1月,青木在最後一次出任北洋政府顧問時,總結了他所接觸的中國政治人物,在致好友山縣有朋的信中,說得明明白白——

段祺瑞乃官僚派領袖,心胸狹隘之人,與民黨無法相容。

孫文乃高理想之人,與官僚絕不相容,乃正道中人。

梁啟超乃進步黨領袖,系反覆無常之士。

何為官僚,何為志士,何為犬儒,百年前的旁觀者給出了標準答案。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