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在這個神聖的地方,好好送你最後一程!

魯迅先生曾言: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而我想說:真的勇士,敢於直面生死離別,敢於為逝者送好最後一程。

小時候,一直好奇這扇門後面藏著是什麼。等我進入到這扇門後,我看到了這扇門後的生老死別,對生命的敬畏!中國人很奇怪,談死色變,忌諱得很,或許那是對生命敬畏的一種方式。可是這扇門後,有那麼一群人,他們用了另外一種方式去敬畏生命,那就是:好好的送你最後一程,為你穿戴整潔。

ICU,在這個神聖的地方,好好送你最後一程!

仍記得,第一次為逝者穿衣。那一份恐懼依然在心頭,我知道我不夠專業,我看見逝者蒼白的臉,看著眼前這個沒有了呼吸,停止了心跳的人,我不知所措。ICU裡的每一位護理人員,我們都是人,我們都想逃離這一瞬間。可是,身上肩負的責任告訴我們:在這個神聖的地方,我們要好好送患者最後一程!

仍記得,那個晚上,80歲的黃某,因“反覆胃納差半年,腹痛伴乏力3天”,診斷是感染性休克、急性膽管炎、肝硬化、門脈高壓症、中度貧血、慢性心力衰竭、心功能Ⅲ級、膽囊切除術後、左側髂總動脈瘤收入我們重症醫學科。

我們爭分奪秒,與死神賽跑。

醫生快速建立中心靜脈留置通道,放置雙腔血透管。

那一邊的我們,已經在做血透的開臺準備了,裝管、預充……

可是,我們依然追不上。

患者的血壓出現下降,我們給予了去甲腎上腺素+垂體後葉素升壓,而後心電監護又提示:房顫並快速心室率,HR為150-160次/分。

上可達龍、西地蘭控制心率,根據血氣結果予碳酸氫鈉糾正酸中毒。

大家依然在賽跑著,可是後面患者出現了室顫,進行了大半個小時的胸外按壓,加大了升壓藥物劑量,反覆推注腎上腺素……

我們依然趕不上死神的步伐-----

家屬來了,他們很難接受這個現實。

一大家子十幾人,女兒兒子,孫子孫女孫媳婦,上到60多歲下到還十幾歲,圍在床邊,哭喊著:“奶奶快回來呀,我們還要一起去喝早茶的。”“媽,你怎麼就走了呢?早知道就聽你說直接帶你回家了。媽,你快回來啊!”

站在一邊的我,感受到了空氣的那一份凝重,我感受到了自己情緒的攪動。至今,那些呼喚聲依然清晰地迴盪在我腦海裡。

我看著躺在床上的那一位老人,想象她生前的經歷,她的工作,她的婚姻,她身邊的朋友以及四代同堂的生活。

我看著她的家屬,跪在床邊渾身抽泣的孫子,聽著他的呼喚“奶奶,不要走呀!你還要看孫子成家的,還要來參加我的婚禮的!”

那一刻,我只有一個念頭:讓老奶奶走得體面,好好送她最後一程。

安頓好家屬後,我們要去送老奶奶了。

幫老奶奶拔除了身上的氣管插管、深靜脈、血透管、尿管以及胃管,強制壓抑自己看見那黏糊糊液體的噁心感。

幫老奶奶整理好頭髮,抹乾淨臉蛋。以前不敢看逝者的臉龐,因為都是磣人的。

可是那晚,我看到了一張安詳的臉龐。艱難地幫老奶奶脫下病號服,又艱難地換上了她自己的衣服,穿上了有她專屬味道的襪子還有她喜歡的鞋子。

因為擔心臉部會出現淤血;因為知道習俗,逝者要合上嘴巴離世,吃好走好,給老奶奶墊高了枕頭。

ICU,在這個神聖的地方,好好送你最後一程!

那一晚,我被悲傷浸潤了。現在回想起來,我依然可以感受到那股沉重,還有那奪眶而出的眼淚。而且,我知道,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經歷這股沉重,同樣經歷的,還有那扇門後的每一位天使。

那一晚,我突然察覺到:在我心裡,少了一份恐懼,多了一份責任與擔當;少了那麼一份迴避,多了一份信仰。

不再懼怕離別,在這個神聖的地方,盡我所能好好送你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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