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掩映:京華三絕中名氣"最小"的曹貞吉與推為“壓卷”的珂雪詞

前言

清初詞壇有“京華三絕”一說,三絕者,即納蘭性德、顧貞觀、曹貞吉三家。納蘭性德和顧貞觀大家應該不會陌生,尤其是納蘭性德,經過王國維、安意如在文學之內外的宣導已經算是婦孺皆知了,而顧貞觀因為納蘭性德的一首和詞《金縷曲》也算是“沾親帶故”的在世人面前成名了,獨獨是曹貞吉鮮有外人知,我們甚至可以說,曹貞吉才是“京華三絕”的實力代表,剩下二位則遠遜之。

風華掩映:京華三絕中名氣




清初詞壇“京華三絕”水分頗大

康熙十七年後,政壇逐漸穩固,作為政治中心的北京,自然順水推舟的成為了文化中心,南北詞人紛紛薈萃雲集,遞主詞壇。非如此,彼時正是出於詞派的過渡時期,陽羨式微,浙西詞派又羽翼不豐,整個詞壇形成了“諸侯並起”的局面,不斷有新體制、新風格碰撞其中,異彩紛呈。雖然這段屬於“京華詞壇”的時間不長,但也使之如納蘭性德、顧貞觀、曹貞吉等人聲名鵲起,方才有“京華三絕”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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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性德其實都不用多做介紹,但某種意義上來說,卻又不得不談他---------很多人熟知他卻又因為一些其他的原因對他的詞學水平有了比較大的偏差,故不得不提。筆者曾經說過,納蘭性德的詞學成就其實當不得王國維等人的評語,同時很多同儕名士對於納蘭的評價都因為“恩客”的關係多有水分。納蘭的詞名經過了這麼三個階段的渲染:

第一階段是來自陽羨派主陳維崧。陳維崧稱納蘭性德詞是:飲水詞哀感頑豔,得南唐二主之遺。顧貞觀:容若天資超逸,悠然塵外,所為樂府小令,婉麗悽清,使讀者哀樂不知所主,如聽中宵梵唄,先悽惋而後喜悅。容若詞一種悽忱處,令人不能卒讀,人言愁,我始欲愁。;第二階段是來自楊芳燦的《納蘭詞序》,即所謂:“倚聲之學,唯國朝為盛,文人才子,磊落間起,詞壇月旦,鹹推朱陳二家為最。同時能與之角立者,其唯成容若先生乎?”;第三階段、第四階段分別來況周頤和王國維,況說是“其所為詞,純任性靈,纖塵不染,甘受和,白受採,進於沉著渾至何難矣

”;王說是“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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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維崧等文人是納蘭性德所結交的“於世所稱落落難合者”,生計所謀,評自有恩,後楊芳燦的評價是《詞序》,一般來講詞序的評價都是直說好不談壞,非納蘭一人如此,如吳文英、姜夔等人的詞序都是讚譽過甚,第三第四段的評價是作為詞話觀點所出,而枉顧史料-----要知道在第一階段中納蘭性德所結交的陳維崧等人就是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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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貞觀稍好於納蘭,但也並不能算清詞的一流。顧貞觀於詞的貢獻在於他的開創之功,在清初詞壇追五代、南宋、蘇辛之外,另闢蹊徑,完成了“書信體”的詞學創作嘗試,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他的《金縷曲》,其詞雲:

季子平安否。便歸來、平生萬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誰慰藉,母老家貧子幼。記不起、從前杯酒。魑魅擇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冰與雪,周旋久。●淚痕莫滴牛衣透。數天涯、依然骨肉,幾家能夠。比似紅顏多命薄,更不如今還有。只絕塞、苦寒難受。廿載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置此札,兄懷袖。




被吳琦推為壓卷的《珂雪詞》

納蘭、梁汾之外,曹貞吉足稱清初巨擘。其詞見錄《四庫》雖然有一定的政治成分在,但所評“大抵風華掩映,寄託遙深,古調之中,偉以新意”之語,名副其實。往後,吳綺選名家詞,推《珂雪詞》為壓卷;張之洞《書目答問》中所附“清代著述家姓名略”中,詞家獨以貞吉居首位。《集評》更是認為曹貞吉在國初諸佬中都能稱得上是“最為大雅”,歷評不見貶論,這是整個詞史中都是非常罕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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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貞吉遊情蘇辛,筆近南宋,雖不如陳維崧一般才力鉅富,但更見馴雅。如《珂雪詞》之《祝英臺近》一詞例:

浦風回,村路遠。畫楫弄還倦。閒唼浮萍,乳鴨兩三點。任他次第呼名,竹弓休射,怕驚起、睡鴛波面。●繡裙茜。忽地蘸水空明,花影碎凌亂。猶帶殘霞,混入也難辨。笑攜女伴歸來,滿身荷露,渾疑是、巫山行遍。

本詞詠物,題為《賦得更脫紅裙裹鴨兒》。陳維崧稱這首詞是“渲染處如北宋人畫”,但實際這首詞到並非是北宋筆法。北宋詠物詞非常少,即便是詠物也都只談技巧,追求的是對意象的揣摩精微,尤其是這種題材,多是筆法細柔,即便是蘇軾作《水龍吟·詠楊花》一樣如此。但曹貞吉詞不同,如“竹弓休射”、“忽地蘸水空明”、"笑攜女伴歸來",在體物工微之外,又多了筆法上的挺陡,芒角較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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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曹貞吉的小令也極具特色。其《望江南·代泉下人語》雲:

黃壚沓,寂寂恨難窮。荒草路迷寒食雨,白楊聲亂紙錢風。掩淚拜殘鍾。●繁華歇,金屋夢魂中。陌上人歸翁仲語,林邊火入寶衣空。土氣蝕青銅。

此詞寫興衰存亡,所選取的意象似實而虛,模糊了時間、空間的概念。寫“黃壚

”,雲“寂寂恨難窮”,寫“亂紙錢風”又先鋪“荒草路迷”,凡所寫的具體現實意象,都通過了時間上的模糊而獲得了更廣的想象張力,這種闊達的筆力和敏銳的審美觸覺,是凌駕於另二家尤遠的。

總而言之,因為曹貞吉取材之“皆取見聞所及”而具備了非常強的真實性,同時又因其“加蜃氣結成樓閣”的宕虛筆法,使得《珂雪詞》能光怪陸離、變化萬端,而又不至於浮飄流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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