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爺爺奶奶 我 還有狗——農村留守兒童眼裡的世界

老屋是爺爺奶奶和我居住的地方,牆是用石頭砌成,牆面用石灰勾勒成不規則的圖形,看上去給人一種非常厚重的感覺,屋內本來白亮白亮的牆,有點兒泛黃。

屋頂的青瓦有的破碎了,夏天遇到連雨天,雨水會滲漏到屋內,奶奶會放一個盆在地上,啪嗒啪嗒的水滴,會一直響到天晴。

每到此時爺爺就會說:“屋頂的瓦該換了!”,但他也只是說說而已,天一晴好像就又忘記了,於是來日雨再下,啪嗒啪嗒的聲音又會響起,奶奶就會氣呼呼地說:“天天說換瓦,夏天快過去了也沒見你動!”。

爺爺悶頭抽著他的旱菸,眨眨眼默不做聲,啪嗒啪嗒滴水聲,淹沒了奶奶的抱怨。

我悄悄問爺爺:“你咋光說不換呢?”,“現在青瓦買不到了,我上房頂也費勁囉!也不知道你爸媽啥時候能回來!”爺爺慢悠悠地回答。

老屋 爺爺奶奶 我 還有狗——農村留守兒童眼裡的世界

是啊,我已經快三年沒見到爸媽了,他們出門打工總也不回家。我的眼淚也啪嗒一下,掉在了趴在我身邊的大黃狗的耳朵上。

大黃甩甩頭,又向我身邊挪挪,毛絨絨的緊緊貼在我的腿上,眯起眼睛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大黃是在我三歲的時候,爺爺抱回家的,說是給我作伴的,從小就沒用鐵鏈鎖過,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面,寸步不離,其他人家的狗都是滿村子跑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但是大黃卻一直粘了我五年,只有到晚上它才會自己睡在門口。只有到了下雨天,它才會進屋裡睡在灶臺邊。

大黃每年也會偶爾“玩兒失蹤”,但是絕不在鄰居家過夜或吃東西,跑再遠,家裡伙食再差,飯點兒肯定回家,此時爺爺就會罵大黃說“魂兒又被誰家小母狗勾走了!”,我懵懵懂懂瞅著爺爺,大黃平時翹起老高的尾巴,也耷拉下來夾在兩腿之間,有點灰溜溜的跑到我身邊,搖頭擺尾拼命討好我,我抱著它的頭輕輕拍兩下,它就安靜下來。

我最喜歡帶著大黃,跟著爺爺奶奶進山裡了,大黃也很願意去,它在前面跑跑停停,等我跑步快追上它時,它就又故意跑開了,我就再快跑幾步追上去。一會兒它鑽進草叢,我也鑽進草叢故意蹲下來,屏住呼吸,不過一會兒它就能準確地找到我的藏身之處。

今年春節爸爸媽媽說要回家過年,我就帶著大黃每天放學後,站在村口大柿子樹下等,可是我們等到放寒假,也沒見到爸爸媽媽的影子。奶奶說“別去等了,不定回不回來呢!”,我沒聽奶奶的勸說,還是天天帶大黃在村口等,終於在臘月二十七的下午,奶奶小跑過來告訴我,爸爸媽媽已經到家了,我愕然了,明明我一直沒挪地方,怎麼就沒有看到爸爸媽媽呢?

一路快跑到了家,“媽!爸!”,我大聲喊著,爸爸媽媽愣住了,連忙說著“長這麼高了,難怪我沒認出來”,原來他們從我身邊路過,我們彼此已經不認識了,是啊,我已經快三年沒見過爸爸媽媽了。

雖然有一些陌生,但我還是把儲存的蘋果、柿子、還有地瓜幹,一股腦兒地搬了出來,擺在爸爸媽媽面前,爸爸也包裡拿出一輛嶄新的電動玩具汽車,“兒子看爸爸給你買的小汽車。”其實我是不喜歡汽車的,我喜歡飛機,但我還是一把“搶”了過來,“謝謝爸爸!”。

老屋 爺爺奶奶 我 還有狗——農村留守兒童眼裡的世界

這個春節爺爺奶奶也很開心,準備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爸爸媽媽帶我放鞭炮,走親戚串鄰居,我拉著他們的手,蹦蹦跳跳的給他們唱新學的歌,“世上只有媽媽好”,大黃也雀躍著在我們身邊跑來跑去。

時間過得好快,元宵節也眨眼過完了。我每天都沉浸在一家人團聚的喜悅之中,突然爸爸媽媽說要走了,並且要我跟他們一起去城裡唸書,我瞅瞅默不作聲的爺爺奶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爸爸,你趕緊把屋頂的瓦換掉吧,每到下雨就漏水”。爸爸沒說話就出門了,打了一會兒電話,進屋就說馬上會有人來量尺寸。

又過了幾天,老屋的房頂安裝上了,天藍色的彩鋼瓦,老闆邊安裝邊跟爺爺說,放心吧,保你三十年不漏雨。爺爺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屋裡的牆也得粉刷一下”,爸爸自顧自的說著,爺爺沒搭腔。爸爸買回塗料,和媽媽一起,一天功夫室內就亮堂起來,牆好白! 爸爸說把老屋的門窗也換成鋁合金吧,“這得花多少錢啊!算了!”爺爺嘟囔著說,不過爸爸也沒聽爺爺的話,還是把門窗換了。奶奶從這屋轉到那屋,高興的說這多敞亮。“明年我把廚房給你打上櫥櫃,撞上抽油煙機。”爸爸滿臉擠滿了笑, 奶奶拍拍爸爸的肩膀說“那可好咧!”

破舊的老屋煥然一新,後來我就把老屋叫“藍頂別墅”。爸爸媽媽終於還是走了,但沒提讓我跟他們進城唸書的事,爺爺奶奶和我,還有大黃,把爸爸媽媽送出了老遠,直到他們消失在拐彎處,我們才回家,只聽爺爺悄悄地跟奶奶說著話,“自己都住工棚呢,還要把孫子接走!能養活嘛!”“再等幾年吧,要真在城裡買了樓,就讓他跟著去吧,城市裡唸書條件好。”我回頭看看爺爺奶奶,又帶著大黃向前跑去。

老屋自從變成“藍頂別墅”後,就沒漏過雨,只是啪嗒啪嗒的聲音更響了,爺爺奶奶今年心情也格外的好,逢人便說我兒子準備在城裡買樓了,還要把孫子接到城裡唸書呢!

不過我還是喜歡老屋,喜歡下雨天啪嗒啪嗒的聲音,喜歡爺爺奶奶,喜歡我的朋友-大黃,媽媽說搬到城裡,大黃是絕對不能帶的,因為城裡不讓養狗。當然我更希望爸爸媽媽可以不用出門打工,為什麼不能把工廠開在家門口呢?大黃搖著尾巴,慢吞吞的在我眼前晃著,我長大了,大黃也快老了,爺爺奶奶也變老了。

老屋 爺爺奶奶 我 還有狗——農村留守兒童眼裡的世界

老屋看上去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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