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日記|自己無能,英法美聯手"問責"中國?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宋魯鄭

旅法學者,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研究員

2020年4月16日 星期四 晴

今天看到國內一則好消息,已經有十七個省市發放210億消費券,用於短期消費。

自從新冠疫情發生後,為了刺激經濟,許多國家採取類似措施,不過多數國家是直接發現金。這個區別背後就是文化的不同:中國國民性節儉,量入為出,未雨綢繆,偏好儲蓄。這種文化最大的好處是當突發事件發生時,可以有效應對。武漢封城兩個月,並不會擔憂吃不上飯。美國政府關門才一個月,聯邦政府的僱員都要排隊去領救濟餐。不過,在中國如果發現金,大家可能不會拿去消費,而是存進銀行。

今天法國的大消息是戴高樂號航空母艦初步檢測結果出爐,約三分之一(668名)船員感染,其中一人進入重症監護室。由於檢測還沒有結束,恐怕還會有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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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航母上已有668名海員檢測出核酸陽性,其中31人住院治療(圖/Defense World)

航母是一個國家的戰略武器,一旦感染就形同喪失戰鬥力,美國太平洋四艘航母皆因感染而退出執勤,這對國家安全造成重大隱患。連這麼重要的國之利器都無法保護好,由此可以理解何以民眾感染如此之嚴重。今天為止,歐洲死亡超過9萬人,是中國的二十倍,但歐洲的總人口卻只有中國的一半多一點。

我在法國生活二十年,以它為支點觀察西方、中國和世界,我第一次感覺西方是如此的令人陌生。面對病毒的遲緩、混亂、無能,簡直像一幢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的大廈。從高層政治人物到普通百姓,從醫療到軍事,被病毒衝擊得人仰馬翻。

二十一世紀剛剛過去二十年,西方已經出現多次嚴重的黑天鵝事件:2008年經濟危機、2016年英國脫歐、特朗普當選。這一次西方面對疫情的笨拙表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堪稱第四起黑天鵝事件。西方唯一令人稱道的是,它居然在出現這麼嚴重問題的情況下沒有倒掉。但如果不深刻反醒,下一次還會這麼幸運嗎?

晚上19點法國衛生部發布最新一天疫情,雖然各項指標依然在上漲,但速度確是連續下降,封城封國的措施效果日益明顯。德國同樣也是在放緩,但是確診總數超過13萬,死亡人數則第一次超過中國,而且突破4000。

歐洲目前最令人擔心是英國、土耳其和俄羅斯。英國死亡人數已經超過1.3萬,土耳其確診總數超過7萬,超過中國用不了兩天。俄羅斯增長太快,幾天時間確診人數就要突破3萬。英國一日新增4618例,土耳其新增4801例,俄羅斯則是3448例。現在單日確診增長超過3000的還有德國(3072例)、意大利(3786例)及西班牙(5027例)。整個歐洲一天新增接近5萬,一天新增死亡3839,超過中國全部。

至於歐洲其他國家,比利時最大的問題在於死亡人數太高,馬上就要超過5000;荷蘭人口不過1700萬,死亡人數馬上也要超過中國。過去總認為中國這麼大的國家,死亡超過三千人就已經是天文數字了,但疫情到了歐美竟然是完全不同的境況。

在這樣的背景下,挪威成為歐洲第一個使用手機追蹤軟件抗擊病毒的國家。看來只要不是花崗岩腦袋,總會在南牆上醒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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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各地新冠疫情確診情況(圖/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官網)

按理說,面對這麼巨大慘重的後果,無論西方怎樣辯解都無法開脫自己對發生這種悲劇承擔的責任。然而西方畢竟是西方,我們認為不可能的事它們總是例外。

今天英國政府要求中國就新冠病毒的一些“難題”做出答覆。英國外交大臣拉布表示,在這次危機之後,毫無疑問雙方的經貿來往不能像以往一樣,必須問一些“棘手”的問題,如病毒是如何出現的,以及為何沒能更早地阻止病毒爆發。這是繼美國之後,英國也加入甩鍋中國的行列中。

今天法國總統馬克龍的表態也很曖昧,他對《金融時報》說,中國處理新冠病毒疫情“存在灰色地帶”,“顯然發生了一些我們並不知道的事情”,“也留下令人想象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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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今天的行動則升級,又重新炒作早就被世衛組織、《柳葉刀》以及全球眾多學者否定了的陰謀論:“病毒是人造的,出自中國試驗室”,並宣稱要進行所謂的調查。

西方不是一直崇信科學嗎?包括他們自己的醫療專家一致否定的事情,西方怎麼又重新撿起來了?看來,面對這樣的對手,中國要提防,更要提升自己的回應能力。不知道來自屈原故鄉湖北作家方方看到今天這一幕,會不會改變初衷,拒絕德國和美國的出版社呢?

西方未來的挑戰是解封后如何面對新的疫情。在不檢測、不強制隔離輕症和無症狀者的情況下,一旦恢復正常生活秩序,疫情再度爆發將是大概率事件。中國防疫措施這麼嚴格,也仍然無法杜絕輸入型病例和少量的本土病例,也只能是及早發現及早控制,切斷傳染鏈。

更令人擔心的是,歐美封城一直遲緩不決,但封城後卻又急著要恢復正常。美國總統特朗普已經宣佈要在5月1日復工。印第安納州的共和黨眾議員特里·霍林斯沃思表示,在新冠疫情之下,相對於經濟崩潰而言,讓更多的美國人死於新冠病毒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看看歐美的媒體,討論應該及早復工的太多了。

從開始抗擊疫情我就批評西方資本大於人命,現在疫情還沒有結束,這樣的戲就又要急著上演。西方民眾長期接受意識形態教育,即使命丟了都未必能夠覺醒,只要能喚醒西方以外的民眾,也算是一件貢獻。

這幾天中國駐斯里蘭卡大使館推特賬號被封事件,為全球華人所熱議。而就在同一天,我駐塞浦路斯大使黃星原的賬號也被推特封了。其實中國駐法國使館推特賬號早就經歷過這樣的待遇:因為轉了香港暴徒的暴力行徑視頻就被封了。早在2008年,我的朋友饒瑾創辦的反擊CNN假新聞的網站也被聯合國屏蔽了。面對外界質疑,當時給出的理由是聯合國只屏蔽黃色和暴力網站。一場鬧劇。

同一個事件,不同的人解讀不同。多數人會認為這說明了西方言論自由的虛偽,西方日益缺乏自信。但也有人向我質疑,為什麼中國禁止使用臉書和推特。

如果比爛式回答,很簡單:美國軍方還禁用中國的抖音。不僅程序禁用,連無人機和華為產品都禁用。中國什麼時候禁用過美國的硬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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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出自美國軍人錄製的短視頻

當然,學者不能比爛,要講道理。中國不開放的不僅僅體現在網絡和資訊,中國的金融領域也沒有開放,早在改革開放之初,中國貿易領域也沒有開放。為什麼金融和貿易領域不開放,大家都認為很正常,而網絡資訊不開放就認為不正常呢?

事實上這三個領域都是因為同一個原因:當你弱小的時候,就需要保護。中國金融業比不了西方,所以不能完全開放。改革開放之初,中國製造業能力很弱,如果開放就可能全部被摧毀了。網絡資訊屬於話語權範疇,毋庸置疑,整體上看依然是“西強我弱”。所以不開放也是自然的。

這是各個國家的常態,西方各國也都經歷過這樣的過程。英國第一個完成工業革命,便要求全球搞自由貿易,為此還和中國打了兩場鴉片戰爭。但等到德國和美國崛起,英國就立即開始搞貿易保護主義。美國也一樣,二戰後製造業全球一枝獨秀,自然大搞自由貿易;現在面臨中國的競爭,就開始搞貿易保護主義,全球打貿易戰。

不僅貿易領域,價值觀、意識形態和話語權也是一樣。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歐洲還在搞殖民主義,美國還在搞種族隔離,在話語權上是被東方國家追著打的。那個時候,美國也禁止大學講馬克思主義,全面封鎖東方社會主義國家意識形態。

此外,從推特的實際表現看,它確實充當了西方話語權的工具,刪除中國使館賬號不過是最新的例子。去年香港騷亂期間,推特停用了936個賬號,理由是“散佈虛假信息”,目的是“損害香港政治運動的合理性”。

臉書則移除了7個頁面、3個群組和5個賬號。這些賬號同樣被指涉及散播關於香港的假新聞。臉書的理由甚至更莫名其妙——它的網絡安全政策主管格雷徹說,臉書移除上述頁面與賬號等,並非由於它們發佈的內容,而是由於它們背後的運作行為。看看,我們是否可以理解為:“不是因為你說了什麼,而是因為你在說”?!

今年臺灣選舉投票前一個月,擁有15萬成員的“2020韓國瑜後援會(總會)”臉書社團突然被封。對此臉書回應,他們當天在臺灣地區移除了118個粉絲專頁及99個社團,因為它們涉及違反“社群守則”。臉書聲稱,此舉是“保護臺灣選舉公正”的一環。

推特和臉書是一個交流平臺,它們有什麼專業水平去鑑定香港、臺灣、大陸發生事件的是非標準?它有什麼資格去充當裁判?而且所有的限制措施都對中國大陸不利,這顯然不能用“巧合”來解釋。推特和臉書都扮演了話語權爭奪的角色。

不過需要指出的是,不管哪一個國家,開放或者不開放都只是階段性的,都會根據自己的國情和國力來改變。以美國禁止抖音為標誌,中國在話語權上正迎頭趕上,到時美國全面保護、中國全面開放也不是不可能的。

今天看到一位名為張俊華的網友發來的多封質疑和反對的郵件。與眾不同的是,他明確要求我如果回應,可以公開他的名字,為了避免斷章取義,要求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整個通訊發表。據這位網友自我介紹,他原是上海交通大學的政治學(國際政治)教授,因健康原因已提前退休,回到了德國。目前他一方面在養病,另一方面也在布魯塞爾的亞洲研究院任高級研究員以及在法國的一所大學任客座教授。

我儘量還是按照他建議的方式回應吧。以下是他對我的反駁:

先把您今天在觀察(者)網上一句話拿出來討論一下:“中國犯了錯的人會被問責,但整個西方現在可有一個被問責?”我個人估計,您說的“西方”是指民主國家,特別是發達的民主國家。您應該能看英文和法文,難道您確實還沒看到西方媒體對西方本身的問責嗎?實際上這類例子太多了。這也許正是特朗普討厭媒體的原因之一。

我的回答是:媒體對西方政府和政治人物的批評不是問責,而是監督。媒體不具有問責的功能和權力,雖然它的報道可以引發問責。問責是指官員因為失職、無能、瀆職、犯罪而被黨紀和國法懲處。需要說一句的是,歐洲是有黨紀的,開除黨籍也是很重要的懲罰手段。今年法國的市長選舉,馬克龍前進黨的國會議員維拉尼因拒絕支持本黨候選人,堅持獨立參選,而被開除出黨。

這裡需要說明的是,福山認為西方有問責制,指的是如果一個政黨做得不好,會敗選下臺。但這種問責方式很難體現在具體的執政過程中。比如巴黎聖母院失火一週年了,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人為此負責。歐美應對疫情如此糟糕,同樣也沒有一個人為此承擔責任。

小布什任內發動兩次反恐戰爭,出現一次經濟危機,但他本人仍然是做滿兩任。他的政黨是下臺了,可是在美國很少有政黨能連續執政。克林頓執政八年,國家經濟發展很好,民眾支持度很高,但仍然無法保證民主黨繼續執政。

事實上,西方這樣的問責已經流於形式,無法起到真正問責的作用。如果從東方的角度來看,一個制度問責的方式是換政府、政黨垮臺,這個代價和成本是不是太高了?為什麼不能及時問責從而整體上保持國家穩定呢?

自從疫情在全球爆發以來,唯一被免職的是巴西衛生部長。免職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失職,而是他不贊同總統輕視疫情的做法。這就是疫情下的西方民主制度。

今天法國發佈一個民調,55%的民眾認為應該在5月11日開學。只是這麼專業而且涉及公共健康安全的問題,應該由民眾去決定嗎?政府根據民調做決策是西方政治的一個特色。這反應了西方政治制度的一個理念——人民大眾永遠是正確的。但事實卻並非如此,而一旦民眾做出錯誤選擇,就再也無法改變。

英國的脫歐公投就是如此。當時的首相卡梅隆自以為脫歐是如此的不理性,危害是如此的嚴重,民眾一定會支持留在歐洲。投票開始後,他已經在唐寧街十號首相府準備慶祝儀式了,結果卻爆出了重大黑天鵝事件。雖然全世界都認為脫歐是錯誤選擇,但政治人物也只能跟著繼續錯下去,而無法糾正,否則將直接危及現行體制的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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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事件還有震撼整個西方的特朗普勝選入主白宮。這件事有多麼的不可思議,可以從法國媒體的表現窺一斑:一本雜誌推出希拉里勝選的專號,在投票當天上市!稱她為美國總統。我特地收存了不少,以資紀念。這就是歷史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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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很多美國人都認為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美國首位黑人總統奧巴馬在選舉結果出爐時曾一度懷疑這個制度,福山則直接聲稱美國製度已經失敗。但整個社會除了接受,沒有任何解決之道。因為如果否定選民的錯誤選擇,就等於直接否定這個體制。

按說,沒有誰是萬能的,都可能犯錯本是一個常識。中國1949年的革命以農民為主,革命勝利後農民也佔國家總人口的80%以上。但毛澤東在建國前夕就在《論人民民主專政》裡提出“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但在西方這種制度下,誰敢承認選民主體是需要教育的?不但不敢承認,還一定會竭力迎合。特朗普就是迎合落後地區、受教育程度不高選民反全球化、反自由貿易甚至排外的想法才贏得選舉。在今天的印度,許多政治人物知道農民不會使用電腦,就乾脆提出禁止使用電腦的競選口號。

我以前曾總結過,在西方這種制度下,大眾必須是理性和充滿智慧的,既關心國家整體利益和未來,也深諳複雜的國際關係,更有必要時能為了他人和國家犧牲自己的切身利益的覺悟。但這樣的人民是不存在的。一個建立在不存在基礎之上的制度,怎麼可能不百病叢生,不走向危機?

來源|觀察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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