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到孩子時,他還是熱的”

河南被埋孩子李某然的母親說道。

4月19日晚,河南原陽縣4名男童被埋的事故現場,家屬們通宵守候著遺體。一臺帶履帶的挖掘機,保持著剷鬥向內的姿勢,停在一個兩三米的深坑旁邊。家屬介紹,四個孩子正是逐一從該深坑內被挖出來的。

據此前原陽縣官方披露,事故工地建設的盛和府項目並未取得施工許可資質,項目法人代表吳某等7人已被控制。

該違規建設項目現場張貼的施工單位為河南博懷市政建設有限公司,2018年由河南遠森市政園林綠化工程有限公司變更而來,現為自然人段自剛100%控股的獨資企業。

該公司曾在現場張貼“文明施工牌”,第一項即是:設置不低於規定高度的圍欄,實行封閉式施工。但其應標明的施工單位、建設單位、安全監督、監理單位電話,全部為空白。

“我摸到孩子时,他还是热的”

位於原陽縣主幹道的涉事房地產企業營銷中心。本文圖均為澎湃新聞記者 譚君 圖

原陽縣遇害男童劉某恩、劉某浩的母親靳姍姍告訴澎湃新聞,4月18日下午4點多,9歲和7歲的兩個兒子,和丈夫兄弟家的孩子劉某邦,一起出門去玩。另一名遇害孩子李某然的爺爺介紹,4點半以後,三個孩子又叫上了他5歲多的孫子一起出去玩。四個孩子隨後不幸遇難。

靳姍姍說,孩子們出門後,她在家裡填寫學校發的健康登記表,傍晚四五點看到天下雨,孩子仍不見回家,在村莊裡四處找了未找見,她轉而向微信群求助。151人的溫莊一組信息服務群顯示,當日18點37分,她問“群裡人誰幫忙看看,俺家劉某恩、劉某浩在你們家躲雨了沒。”3分鐘後,有人回,“盛和富挖出來個小孩估計十歲以下看看誰知道不”。

靳姍姍說,她撲到現場,發現正是她的大兒子劉某恩。李某然爺爺介紹,現場保安不讓家屬進去尋孩子,“問孩子穿啥衣服,有沒有理髮”。李某然的母親說,“我強行闖進去,手機都弄丟了,我摸到我的孩子,身上還是熱的。”後來孩子陸續全部被挖出來。

靳姍姍說,劉某恩被挖出來後移離現場,4月19日下午又送回事故現場。現在4個孩子全部都躺在冰棺內。

原陽縣委宣傳部4月19日凌晨通報稱,4月18日17點30分至22點40分,原陽縣盛和府小區堆放的土方中陸續發現4名5至11歲兒童屍體,均系與該小區相鄰的原陽縣原興辦事處溫莊村人。經初步判斷,可能因土方壓埋窒息死亡,具體原因需要進一步調查。

家屬表示,他們不瞭解孩子為何會到工地來。

2.5億的房產項目

澎湃新聞在現場看到,這一塊正在平整中的工地現場如數個足球場般空曠,四處均有一米多高圍擋擋住,但部分圍擋離地的縫隙較高,足夠小孩鑽入,還有的地方有裂縫,可供人進入。工地的北側,是直達省道S229的縣城主要道路翔宇路,工地南側緊臨溫莊村,東西兩側為從村莊延伸出來的道路。

澎湃新聞此前報道,事發地址,與2019年11月18日原陽縣自然資源局掛牌出讓的一宗土地的地址一致。土地掛牌出讓成交確認書顯示,新鄉市眾孚置業有限公司於取得一塊麵積50000.0平方米(75.0畝)的土地使用權。

新鄉市眾孚置業有限公司成立於2018年5月,註冊資本2000萬,法定代表人為吳堯臣。據紅星新聞報道,涉事項目盛和府(一期)的開發商正是新鄉市眾孚置業有限公司,項目總投資2.5億元,用地32746.07平方米。將開發建築高度小於36米的住宅11棟,商品房480套,銷售收入3億元。

涉事項目於2019年7月10日取得《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2020年4月14日取得《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但尚未取得施工許可證。

事發地點位於宗地的東北角,一個有堆土的深坑旁。一臺三一牌SY305H挖掘機,其一個多立方容量的剷鬥保持著向內的姿勢,停在坑旁。現場家屬介紹,該挖掘機直至19日下午才熄火,挖掘機上安裝有攝像頭。澎湃新聞注意到,這是一臺較新的機器,駕駛室內座椅上還有包裝著的塑料薄膜。

工地位於翔宇路一側的大門入口附近,還有一臺小型的挖掘機。現場的所有機器,全部停工。大門東側一處放有4個上下鋪床的簡易宿舍沒有鎖門,人全部離去。

工地過工程車的大門處,兩副棺材擋在門口。項目緊臨翔宇路的整段馬路,全部拉上了警戒線。

工地大門口有一處攝像頭,正對著村莊可供人擠入通行的圍擋處。有家屬據此認定,可以查清孩子們進入工地的實情。

“我摸到孩子时,他还是热的”

事發現場

“我摸到孩子时,他还是热的”

涉事工地的宿舍

安全監督、監理單位空白

澎湃新聞注意到,事發現場有8個床位的工人宿舍,且有生活做飯的場所。

現場工地通過圍擋,區分了施工區域和生活區域。生活區域內有多個辦公區域,有的電腦仍是開啟狀態。生活區域外面的電子顯示屏實時顯現著揚塵、風向等監測指標。

“我摸到孩子时,他还是热的”

涉事項目違規開工不忘監測揚塵。

一處辦公室點外懸掛著 “文明施工牌”、“安全生產十項技術措施牌”、“管理人員名單及監督電話”等數塊標牌,其落款單位為“河南博懷市政建設有限公司”。

天眼查信息顯示,河南博懷市政建設有限公司註冊資本2069萬元,實繳資本113萬元,2018年由河南遠森市政園林綠化工程有限公司變更,而後者為2015年由鶴壁市北方節能科技有限公司變更而來。該公司地址也從鶴壁變為浚縣,再變更為現在的原陽縣產業集聚區管理委員會綜合服務中心八樓。

“我摸到孩子时,他还是热的”

涉事施工公司辦公場所在原陽縣產業集聚區服務中心大樓。

“我摸到孩子时,他还是热的”

涉事工地的值班室

此外,該公司目前擁有的資質是,市政公用工程施工總承包三級、建築工程施工總承包三級、鋼結構工程專業承包三級等。該公司有2名一級註冊建造師和7名二級註冊建造師。

該公司法定代表人為段自剛,是該公司100%控股的自然人。高管除段自剛外,該公司監事為靳峰亮。其中在上述“管理人員名單及監督電話”中,建造師證為馮新彥,預算員為段自剛本人,安全員為靳峰亮。

“我摸到孩子时,他还是热的”

涉事工地施工方張貼的標牌。

建設業內人士告訴澎湃新聞,由於“施工許可證”的手續比較繁瑣,現實中確實存在個別項目邊建設,邊辦證的情況,但是開工的項目基本都是具備主要施工條件的,如取得“兩證”(建設用地規劃許可、建設工程規劃許可)、環評審批、人防審批、施工圖設計審查、施工單位合同、監理中標等等。

澎湃新聞注意到,該項目張貼的“現場平面佈置圖”為空白,施工單位、建設單位、安全監督、監理單位電話,全部為空白。

“我摸到孩子时,他还是热的”

空白的監理單位和安全監督電話,以及平面佈置圖。

而現場其自己張貼的“文明施工牌”,第一項即是:施工現場入口處應掛置工程概況牌。施工現場周邊應設置不低於規定高度的圍欄,實行封閉式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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