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中，我們是彼此的醫生，一個替另一個量血壓，一個監督另一個按時服藥。我們心裡都很清楚，一旦其中的一個倒下了，另一個都沒力氣將對方背出家門，而且另一個也勢必會跟著累倒。實在太孤獨了，在孤獨中，人的尊嚴也會喪失乾淨。
一個城市空巢老人的自述
我是社區衛生服務站的一名護士，也經常會為患者提供醫護上門的服務。
而林爺爺夫婦是我諸多上門對象中印象最深的，從他們眼裡，我看到了城市空巢老人的那份難以言表的孤獨感和對子女的渴望。
林爺爺的老伴李奶奶今年80歲，腦血管病術後常年臥病在床，一直留置尿管，第一次上門護理時李奶奶由於行動不便已經三個月沒有更換尿管了，引發感染，疼的不能挪動。
做完尿管更換後我問李奶奶，留置尿管應該一個月更換一次，長期留置會引起尿結石堵塞尿管和膀胱感染，為什麼這麼久才更換。
這才得知兩位老人只有一個女兒長居廣州，林爺爺也患有高血壓，身體也不是很好，因此李奶奶去醫院非常困難不，去醫院更換一次尿管，需要撥打120，上下樓困難，來回費用昂貴，所以能拖就拖。
恰巧通過醫院護士的介紹知道了醫護上門的服務，這才讓我們有緣分相見。
後來老人再有護理需要就都找我，一來二去熟悉也親近了，兩位老人都是退休高知，有時候護理結束我也會陪兩位老人聊天。
有次我問為什麼不讓女兒回來照顧？
記得那天林爺爺對我說了很多。
女兒遠居廣州，他們的老年空巢生活，過了將近有十年了。
起初，一切似乎都還和諧。
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兩位老人越來越感受到垂暮生命的重荷，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我患有嚴重的心臟病，老伴兒患有嚴重的高血壓。日常生活中，我們是彼此的醫生，一個替另一個量血壓，一個監督另一個按時服藥。
“我們知道控制病情的重要，而且心裡都很清楚，一旦其中的一個倒下了，另一個都沒力氣將對方背出家門，而且另一個也勢必會跟著累倒。這種擔憂在3年前得到了證實。”
老人說道這裡言語間滿是無奈，後來李奶奶住院動了手術開始長期臥床，這對老人的空巢生活正式敲響了警鐘。
“我們不是沒想過去廣州和女兒一起生活。但是，孩子在‘北上廣’之外任何一座城市生活，我和老伴兒的晚年都不會遇到今天這樣大的困難。”
李奶奶說：“孩子目前在廣州生活還算穩定，買了自己的房子，但要說寬裕，卻絕對算不上。可買完房子，他們的人生也基本上就被套死在那上面，壓力很大。這種情況下我們也不願意給孩子增加負擔。”
李奶奶發病前曾經請過保姆，但是由於各種原因接二連三換了四個保姆後決定不再請保姆了，簡單概況一句話就是為了杜絕“老人在家養老，保姆關起門來稱王稱霸”的情況。
要知道，老年人的狀態決定了，在私密的空間裡，相對身強力壯的保姆們，他們絕對是處於弱勢地位。
後來老人找我護理的頻率日漸增多，我明白兩位老人的孤獨，而因此願意和他們多聊天，所以後來我閒暇時間也經常去看望兩位老人，每次見到我二老都喜出望外，李奶奶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女兒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聽得出來她把對於兒女的一部分情感寄託到我身上了。
想起有一次林爺爺和我說過的話：“我們這一輩子，傳統觀念不是很重，自認為我們的生命和孩子們的生命應當是各自獨立的。
“可是如今看來，人之暮年，對於親情的渴望卻是無法控制的。老伴兒現在特別思念孩子們，我也一樣。這些日子，突然想起的就總是女兒小時候的樣子了。有時候還會有些錯覺，好像看到她就在這套房子裡玩耍。”
我聽著心頭一陣酸澀，眼淚就在眼眶瘋狂打轉，看得出老人非常想孩子。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老人女兒有房貸要還，還有自己的小家庭要照顧，回老家收入會降低一大截肯定是不現實的，我想這也是當今獨生子女的無奈吧。
就這樣認識兩位老人半年後，林爺爺由於高血壓經常頭暈，有次還住了院，需要身邊隨時有人能照顧，各方權衡後決定搬去養老院。
二老搬去養老院後我去看過他們幾次，養老院環境不錯，也有醫務人員定時巡視老人的身體狀況。
有次李奶奶睡著了，林爺爺跟我說，上次住院後他和老伴的感情變得特別親，並不是說以前不親密，只是越發真切的感覺到人生落幕的倒計時，更加珍惜彼此了。
“我們誰都知道，自己難以承受一個人的老年，一個離世，另一個絕對無法獨活。那樣實在太孤獨了，在孤獨中，人的尊嚴也會喪失乾淨。”
林爺爺很平靜的對我說著，我聽完沉默了很久，想勸點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當天告別二老後，我推掉了端午節的值班，準備回老家陪陪爸媽。林爺爺的話始終縈繞心頭，久久不能釋懷，這是超越我閱歷和能力的事情，我想我能做的只有多去看看他們、陪陪他們，用自己的專業幫助他們更健康，減輕病痛，只能如此。
後記
空巢老人，是一個嚴峻和現實的社會問題
隨著中國社會老年化進程的加劇
未來一二十年可能越來越嚴重
不得不引起我們的關注
目前中年人(60/70後們)
要儘量多多關心父輩，多陪伴他們
同時，自己也要早做安排
包括物質和精神二個方面都要有所準備
對於孤獨的失能、半失能老人的醫療護理
選擇更加人性化的醫護上門
也許一種更好的選擇
閱讀更多 小庚醫科普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