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在詩內

前兩天,月下古橋老店,清風半夜鳴蟬,一碗幹完橫望山封缸老酒,望著山前的一汪滿月,詩友喝高了,引吭高歌,讓無數“親愛的”充溢跌宕起伏的詩興中,吟完身子一晃,差點跌入旁邊的月潭。“哐當”一個碰碗,詩友一聲長嘆:現在寫詩沒有用了,有時一分稿費也沒有!但曾經寫詩還是很有用的。

人家功夫在詩外,這幾位功夫在詩內,連塊遮羞布都省了,僅憑一首詩,討喜、討心、討官、討得美人歸,討得赤裸裸。

《清夜錄》中記下這樣一段話:范文正公鎮錢唐,兵官皆被薦,獨巡檢蘇麟不見錄,乃獻詩云: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公即薦之。

怎麼樣?范仲淹任杭州知州時,把身邊的人提了個遍,唯獨漏掉了巡檢蘇麟,他琢磨由於經常下基層,長官對自個不瞭解,就趕緊為領導獻詩一首,其中“近水樓臺”這兩句打動了范仲淹,於是憑一首“討官詩”也得到了馬上提拔。

還有直接跟皇上寫詩討官的,也如願以償。北宋的曹翰是個武將,他外粗內精工於心計,先給後周打工,後來又跟著宋太祖趙匡胤打天下,在多年的征戰中,曹翰出生入死勞苦功高,給老趙家出了不少的力。輪到封賞,他卻被皇上忘了,僅封了一個宮廷禁衛的小官。曹翰心裡自然一萬個不樂意,但他明白自己總不能跟皇上過不去吧,於是隱忍多年,愣是一句牢騷沒發。一直熬到宋太宗趙光義即位,終於等來了機會。那是一次“賞花釣魚宴”,說白了就是大夥湊一塊吃吃喝喝作詩助興。曹翰一聽,高興壞了,老子苦讀詩書這麼多年,總算能用上了,然而武將不準參加這樣的宴會規定,讓他心裡哇涼。機會難得,曹翰壯著膽子向宋太宗彙報,請求恩准自己參加,畢竟咱也讀過書嗎。太宗一聽樂了,其他武將碰到這種事躲都來不及,還有人主動請纓,馬上準了!

結果曹翰的高光時刻到了,宴會上他賦詩一首,那個顯擺,出盡風頭:

三十年前學六韜,

英名常得預時髦。

曾因國難披金甲,

不為家貧賣寶刀。

臂健尚嫌功力軟,

眼明猶識陣雲高。

庭前昨夜秋風起,

羞見盤花舊戰袍。

這首詩火候拿捏的正好,寓意那可深了去了,既有自己當年的賣力,又表達了報效國家的決心,順帶還有那麼一點鬱郁不得志的低迴。宋太宗聽完一陣沉思,立馬封官晉爵,簡直停不下來。不久,曹翰連升數級,竟升到節度使的高位。

文采斐然,還能討美,這樣的美事就落到詹玉身上。南宋理宗有個駙馬叫楊震,家裡有十個絕色美人為姬妾,其中最美的叫粉兒。詩人詹玉,號天遊,是楊震的哥們,後來在元朝做過翰林應奉,相當於今天的社科院院士。一天,楊震讓詹玉過來喝酒,喝到酒酣淋漓處,楊震把自己的十個美妾都叫出來陪酒,問詹玉哪個好看?詹玉一眼就瞧上了粉兒,席間當場口占一首《浣溪沙》——

淡淡青山兩點春。

嬌羞一點口兒櫻。

一梭兒玉一窩雲。

白藕香中見西子,

玉梅花下遇昭君。

不曾真個也銷魂。

楊震聽罷二話不說,就把粉兒送給了詹玉。這樣的好哥們,可遇不可求啊!酒醒後,楊駙馬不知是否後悔?

詩還是有點味道的,事也情有可為,只是一想到其中的背景和方式,就不由一陣反胃。不管做啥,有時還是含蓄點好,討得太直白,即使包裝得再好,也讓人討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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