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莫野絕不符合文小姝的擇偶標準。
第一，莫野身高178，低於最佳標準185，下限標準180。
第二，莫野歐式雙眼皮，與文小姝對小眼歐巴的幻想相差甚遠。
最致命的一條，莫野比文小姝小了整整四歲。
在當年進入羽毛球協會的第一場見面賽中，所有男隊成員為博女隊成員一笑，皆出現“力不從心”“軟綿乏力”的症狀，然後各種“接球失誤”，女隊連連得分，氣氛歡脫融洽。
輪到文小姝上場，眼見對戰的男孩子細皮嫩肉、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心頭泛軟，嘀咕著要隱藏實力，決定將“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原則貫徹落實到底，開局給對方拋過去一記溫情纏綿的軟球。
然而，對方一個扣殺，球來勢洶洶，宛若一個耳光，直擊文小姝臉頰。
第二局對方吊球突擊，文小姝防範不及，撲倒在地。
那個罪魁禍首在眾人唏噓中如天神降臨般走到她跟前：“同學，請先學會站穩，再學會打球。”
背影逆光，揚長而去。
文小姝成了女隊唯一丟分的存在。
當晚部門迎新聚餐，文小姝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文小姝，文武的文，大小的小，女旁朱的姝。”
有雙眸子邪光一閃：“大家好，我叫武大郎，文武的武，大小的大，包耳良的郎。”
鬨堂大笑。
於是，文小姝狠狠記住了這個一天中讓自己兩次發窘的少年的名字：“莫野”。
回去後，文小姝梨花帶雨地對舍友提起此事，舍友虎軀一震：“沒想到長相可口，性格竟如此直男。大郎，哦不，小姝，你放心，這類男孩子注孤生。”
文小姝咋舌，莫野的女友一定是個衰衰醬。
2
不幸的是，組隊訓練，文小姝與莫野分到同一個小組。
每週總有那麼一晚文小姝會遭遇莫野，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去練習撿球，而不是練習打球的。
有時練球晚了，莫野點一份小龍蝦的外賣，在文小姝垂涎欲滴的目光下嘬得津津有味，還大言不慚：“小龍蝦你是不能吃的，女生吃了長痘，而且油膩，對胃不好。別看我呀，看球。對牆抽球，身體要動起來。”
混熟之後，莫野不僅壓榨文小姝的生理，更是壓榨文小姝的錢包。
莫野的臉皮一定是從重鋼廠裡煉出來，不然怎麼會每天雷打不動地飯點準時蹲在文小姝實驗室門口？又有誰收到過的生日禮物是買牙刷贈送的漱口水？
文小姝蛋疼地捂住錢包看著他一口氣吃完一大份蛋炒飯、兩隻香辣雞翅外加一杯芋圓奶茶然後抹抹嘴巴眨巴眨巴眼睛：“大郎，我沒錢。”
久而久之，莫野的陣地由實驗室外轉入實驗室內。他堂而皇之地拿著文小姝的門卡，以圖書館找不到空座為由，光明正大地坐在文小姝的位置上自習，扭頭對氣喘吁吁爬上四樓買來兩份早餐的文小姝說：“大郎同志，你又遲到了。一寸光陰一寸金，請你好好珍惜時間。”
莫野與文小姝導師組同門師兄弟的關係好得她才像個局外人。師兄與莫野常常是高山流水、促膝長談，而對文小姝說的話永遠只有一句：“大郎師妹，莫野呢？”
期末，最令文小姝忍無可忍發生了。導師組聚餐，師兄師姐們盛情邀請莫野出席，席間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而堂堂正正的導師組內人文小姝居然是等莫野喝醉了給她打電話才知道有聚餐這事兒。
“我去參加了你們導師組聚餐。什麼？你不在？哦，師兄說想著導師組一共十七個人，把我加上了，結果卻把你給忘了。”
3
聚餐事件後，文小姝氣滾滾地打算不再搭理莫野。莫野則像個孤魂野鬼般，飄忽不定地跟在她後邊兒。
莫野暴君式的訓練手法取得成效——三校羽毛球聯賽，部門大勝。
一窮二白的部長好說歹說才從游泳部那裡借來一晚上游泳池舉辦泳池聚會。
文小姝掃了一眼無人問津的聚會硬菜擔當辣條，默默熱身，預備下水。
腿剛踢出去，腳尖觸到一個熱乎柔軟的物體，那東西驀地騰空落入水中。
“我……我好像沒有碰到你……”
文小姝滿臉震驚地看著在池子裡撲騰的莫野。
“救我——我不會游泳——”莫野宛如陶瓷杯裡的茶葉上下沉浮。
文小淌水游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背：“你沒事吧？”
“武大郎，救我，我還年輕，我還單身，我還不想死——”
“那我扶你上岸？”
“不——上不去——”
“那個……這裡的水深只有一米五。”
“上不去，上不去——”
“你喝酒了？你這樣會嗆到水的。”
“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做我女朋友。”
文小姝一臉懵逼：“哈？怎麼可能？！”
莫野像八爪魚一樣攀上她：“我不管，是你把我推下來的，你要對我負責。萬一我游到一半溺水，有你替我守寡上香我好安心。”
“游泳池很安全的。”
“我不！”
“有我扶著你。”
“不！我怕水！”
“……”
“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告你殺人未遂！”
“……”
於是文小姝莫名其妙成了那個衰衰醬。
很莫名其妙。
4
莫野壓榨文小姝的理由越來越理所當然了。
直到泳池事件後的三個月，文小姝才發現莫野比她小四歲。
同樣在新生群體裡相遇，文小姝沒料到她是研一新生，而莫野是大一新生。
舍友如臨大敵：“你男票怕不是有點小哦。如果他還要讀研，等你出去工作了三年，他才剛剛畢業。你確定那時你們還有共同語言？”
另一個舍友道：“雖然長著小奶狗外表，但每天蹭吃蹭喝的，對你不上心，分了吧。”
“他那麼小，或許只是找你玩玩？”
文小姝試著半開玩笑對莫野說：“莫野，你好煩人哦，我們分手吧。”
那時莫野總會把她的手握得很緊很緊，很兇：“你想拋棄我？武大郎，難道你忘記了你在游泳池裡對我的所作所為了嗎？你要對我不負責任了嗎？”
讀研三年裡，文小姝說過不少類似分手的話，但最後全部淪落為笑柄，因為每次莫野驚慌失措的眼神，都讓她狠不下心來實施。
真正的畢業季將至，文小姝忙著秋招，莫野準備應徵入伍。
有天晚上，文小姝做實驗加班到九點，莫野難得沒有糾纏她，早早去了羽毛球館打球。
文小姝做完實驗後來找他，隔著玻璃幕牆看見他與另一個女生談笑風生。他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那個女孩子，女孩笑得很開心，頭快要偏到他的肩上。
女孩她不認識，但比她稚嫩，比她可愛。
文小姝低頭髮了一條短信：“莫野，我們分手吧。”
轉身回到宿舍。
雨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所有藏在肚子裡的委屈一吐而快似的。
莫野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打來，文小姝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摁掉。
舍友回寢：“樓下該不會是你家那位吧？怎麼傻愣愣地站在外面淋雨，明明旁邊就有亭子，也不知道避一下。”
文小姝一怔，抄起傘往外面跑。
落雞湯的莫野眼圈紅紅的像只兔子，他將文小姝箍在懷中，一遍又一遍地說：“文小姝，怎麼辦，我覺得你快要離開我了，我該怎麼……”
文小姝的心碎成渣子。
兩個月後，文小姝送莫野離開。
分開前，莫野喋喋不休地說：“文小姝，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我很快就回來。”
文小姝笑著答道：“好。”
文小姝目送列車漸行漸遠，直到化為黑點，消失不見。
她掏出手機，刪掉莫野的所有聯繫方式。
三週後，逃離這個城市。
5
老媽四下張羅著給文小姝相親，文小姝每場飯局倒都去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老媽嘆息：“這次這個博士的娃娃不是挺好的嗎，學歷不錯，性格挺好。”
“挺好的，就是眼睛太小了，怪滑稽的。”
“那上次自主創業的小夥呢？”
“有點高，180。”
老媽的目光意味深長：“那你想找個什麼樣的？”
文小姝沉默不語。
文小姝的要求不高啊，想找一個人，無論她如何拒人千里都還是會死皮賴臉地陪著她，天冷的時候膩在一起取暖，天熱的時候互相扇涼。
“那如果這個男孩子比我小很多呢？”
老媽倒笑了：“小姝寶寶誒，你身處這個時代，還在擔心年齡差的問題嗎？你怎麼比你老孃還老套了？”
“你難道不怕你女兒被旁人說三道四？你難道不怕他還風華正茂的時候你女兒已是徐娘半老？”
“他要是嫌棄你，不管你年輕美貌與否他遲早會嫌棄你；他要是歡喜你，你滿臉褶皺他都愛。”
文小姝窩在沙發角，悶悶不樂。
已是秋天了啊，南方的草木即便到了秋天也沒有絲毫頹圮的樣子，反而層林盡染，色彩斑駁。
文小姝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街頭，銀杏葉子鋪滿厚厚一疊。
秋意的涼氣漫入眼中，她的眼睛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拐角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還是如同夏日般絢爛奪目。
“武大郎，你沒有乖乖等我，這筆責任你打算怎麼負？”
文小姝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我真的以為你只是跟我玩玩，後來你又知道我比你老四歲了，我不願意被你提分手……”
“難道我看起來很不認真嗎？”
莫野將文小姝圈入懷中。
如果只是想與你玩玩，我怎麼會加入羽毛球協會？
那個白衣束髮的女孩認真填表的樣子真的很美。
文小姝，研一，申請加入羽毛球協會。（作品名：《我們可不可以不分開》,作者：四時好。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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