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花一樣。
如果愛上一朵生長在星星上的花，那麼夜間看著天空時，一定會感到甜蜜愉快。
所有的星星，都會因此對你露出笑容。
小王子在自己所住的星球上發現了一株玫瑰，雖然之前他從來沒有見過玫瑰，但這卻一點也不妨礙他被她的美麗震驚，並深深地愛上了對方。
那正是一天的早晨，恰好在太陽昇起的時候，她花了很長的時間裝扮自己，在那綠茵茵的房間中一片一片搭配著她的花瓣，然後，盛放在小王子麵前。
在小王子的星球上，他的玫瑰是獨一無二而又足以豔壓一切的，小王子愛上她，再正常不過。
一切，都因為在對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事物。
溼亞軍的短篇小說《馱水的日子》中，同樣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只不過，這一回，不是小王子和玫瑰，而是上等兵和黑傢伙。
圖：玫瑰，沾著晨露的玫瑰
一、馱水的活兒，原本是一名下士的，但這次，他真幹不了
小說《馱水的日子》所描述的場景，在新疆。
具體的地方是在山上，一個缺水的山上，離取水之地，山下的蓋孜河，足有八公里。
八公里，在新疆真算不上什麼，說起來也就是幾步路，當地人從來不會當回事，騎上馬兒，也就呼哨之間，但是對於駐紮在山上的連隊，這八公里，是一個大問題。
因為連隊每天吃用的水，全都要從蓋孜河中取來，而全副取用水的裝備，也就是一人、一牛、一水擔而已。
牛是犛牛，人是下士，水擔是皮囊的，摔不壞。
下士每天趕著犛牛去馱水，可是有一天，那犛牛死了。
並非什麼意外，而是老死的。
連裡只好再買一頭犛牛回來，誰知剛上任的司務長去石頭城轉了一圈，牽回來的卻是一頭驢。
司務長給連長的解釋是驢便宜，一頭犛牛的錢，能頂上兩頭驢子呢。
賬算得明白，但是驢子卻一點也不明白，在該去馱水的時候，顯出了驢兒本色，死活不肯往身上擱裝水的挑子。
下士來了脾氣，招呼幾個兵幫忙，大家一起動手，將挑子直接綁在了驢身上。
驢又踢又跳，那挑子好歹終於像生了根，沒有再被一下掀翻在地。
下士不失時機地往驢身上招呼著鞭子，邊抽邊罵：“不信你還能犟過人。”
下士這一去，就去了一天，直到日落天晚，連隊也沒能等到他馱來的水。
司務長急得不行，帶了幫人去接應，這才發現驢賴在路上，任憑下士怎麼罵怎麼抽，仍是由著自個的性子走走停停。
水擔中的水，只有兩個半桶。
可憐的下士一身疲憊一臉無奈，這驢，一旦犟上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收拾不了。
司務長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都怪他貪圖便宜誤了正事，現在能咋辦？
只能換唄。
連長卻笑著不答應，驢不行再換犛牛，這換來換去，連裡用水的大事就耽擱上了。
換是要換的，不過，不是換驢，而是——
換人。
圖：一頭黑色的驢子
二、上等兵接過了馱水的活兒，也接過了自己想都沒想過的一份情義
上等兵當兵兩年，素來沉默寡言，和誰說個話也要臉紅上一紅的。
把驢交給這樣一個兵？把全連的生計交給這樣一個人？
司務長心裡實在沒底，可連長選定了上等兵，對司務長說，讓他試試吧。
還沒有吹起床哨的時候，上等兵就早早地就起了床，把驢牽出了圈。
驢並沒有因為上等兵那人畜無害的臉而給他任何面子，依舊是一往背上放挑子，就毫不猶豫地往下摔。
上等兵既不著惱，也不斥罵，驢將挑子摔下來，他就再放上去，他用足夠的耐心和驢較量著。
折騰到後來，驢身上出了一身汗，上等兵也好不到哪兒去，可是，驢終於沒了往下摔挑子的脾氣，乖乖地馱著挑子，被上等兵牽著下了山。
不摔挑子是不摔挑子了，可是上路之後，驢故伎重施，磨磨蹭蹭地不好好走，上等兵依舊不急不惱，任由驢按著自己的性子來，八公里的路，一人一驢，走了近兩個小時。
好不容易到了河邊，裝上水後，驢又鬧騰開了，重新開始摔挑子，弄得上等兵一頭一身的水。
挑子被摔下來，又被擱上去，摔一次，擱一次，每次擱的時候，驢看著上等兵那愜意的模樣，心裡的火氣便更大上三分。
這一回，驢仍然沒有熬過上等兵，它累到不行，終於明白，就算這樣摔上一天，上等兵也一定會奉陪到底的。
半下午時，一人一驢，馱著兩半桶水，終於回到營中。
上等兵倒下水，沒有歇息，抓上兩個饅頭又牽了驢去馱水，他說今天的水不夠，必須要再去。
天黑透了，上等兵終於牽著驢回來，依舊是兩半桶水。
沒想到，稍事休息，上等兵竟然牽著驢，一聲不吭仍然往山下走。
這天晚上，一人一驢，又馱了兩次水。
驢就這樣被馴服了。
熬過了僵持期，上等兵和驢之間慢慢有了默契，驢真心實意地接納了上等兵，而上等兵，也對驢更加親切友好。
上等兵給驢取了個名字，喚它“黑傢伙”，他覺得驢既然是連隊的一員，哪能沒個名字呢。
再後來，上等兵無意中發現驢可以自己馱水回去，只是，在看著“黑傢伙”一步一步遠去的身影時，他突然發現四周沉寂的世界中多了什麼讓人感動莫名的東西。
究竟是什麼樣的感動，上等兵說不出來。
上等兵只覺得視野中終於沒有“黑傢伙”的時候，心裡一下子感到空落落的。
“黑傢伙”能夠獨自馱水的時候，上等兵帶上課本，每日抽空在河邊看書複習，他的心裡，一直有一個夢。
考上軍校。
接到通知書的那天，連長過來對上等兵說，你得感謝“黑傢伙”，沒有它，你哪裡能找到複習功課的時間，又哪能考出這麼好的成績呢。
圖：遠山，河水，還有河邊的草地。
尾聲
上等兵走的時候，“黑傢伙”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它馱著上等兵的行李，一路上都走得很慢。
蓋孜河邊，上等兵最後一次給“黑傢伙”背上的挑子裡裝水，交待一番後，看著它往山上走去。
良久，上等兵才戀戀不捨地揹著行李轉了身。
突然，身後急促的聲音傳來，他猛地回頭向山路望去，“黑傢伙”正以他從未見過的速度向他飛奔而來。
上等兵的心中晃成一團，眼睛終於模糊了。
《小王子》中，小王子後來去了無數地方，也終於知道他星球上的那朵玫瑰，並不是唯一的。
可那朵玫瑰，仍然是小王子心中最看重的一朵，也始終是他心中唯一的一朵。
因為，他為那朵玫瑰澆過水，擋過風。
他曾經，一心一意地呵護過那朵玫瑰，縱然餘生再遇上無數的玫瑰，甚至是更好的玫瑰，依然沒有辦法替代最初那朵玫瑰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在他的星球上，有他，有那朵玫瑰，此生足亦。
一縷晨光中，玫瑰初放的美麗，燒灼過他的眼神，也燒灼過他的心。
在對的時間，玫瑰與他，遇到了彼此。
就像在漫漫風沙的缺水之地，上等兵遇上了那頭驢，那頭誰也不服的犟驢。
玫瑰和驢，原來，從來不是我們所以為的風馬牛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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