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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日，對你來說，是愚人節還是想起張國榮的日子？”
今天，古天樂發文如是提問，並附上一張20年前兩人的難得合照。
“不知不覺他已離開了十七年，但即使這樣，他留下的電影和音樂作品，將會永遠存在大家的心內，今天我們好好懷念他。”
對於想念張國榮的歌迷來說，今天由於疫情無法再去文華酒店，給想念的他送上一個如往年般的盛大花海，但這份思念卻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念綿綿無絕期。
上圖：今天仍有部分歌迷在文華酒店送上花束悼念哥哥
除了古天樂外，圈中不少明星也發文悼念：章子怡、古天樂、袁詠儀、古巨基、尹正、鍾楚曦……“當我見到天上星星，總會想起你”，曾與哥哥合作《金枝玉葉》的袁詠儀，還特別援引張國榮所唱《明星》的歌詞懷念他。
譚詠麟的發文，格外惹人注目，他轉發了袁詠儀並寫道：“不可多得的藝人！”
這簡短的七個字，又將30多年前，華語樂壇的“譚張爭霸”這段往事拉回眼前。
可以說，“譚張爭霸”是華語樂壇史上，最早也最激烈的粉絲對抗。
換個角度看，這段歷史也將香港樂壇推上了巔峰，開啟了香港娛樂工業的偶像時代，並直接催生了“四大天王”的誕生。
01
譚詠麟的歌壇生涯，如果用一帆風順來形容，那張國榮就是波折重重的逆襲之路。
兩個人年齡相差6歲，譚詠麟生於1950年8月，張國榮生於1956年9月，這六歲的差距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1969年，當19歲的譚詠麟與陳百祥組建“Loosers”（失敗者）樂隊時，13歲的張國榮還在英國孤單地念中學。
上圖：右二為譚詠麟
上圖：中學生Leslie
1973年，23歲的譚詠麟因為父親生意失敗，從新加坡回港，並組建了溫拿樂隊，成員有譚詠麟、鍾鎮濤、彭健新、葉智強、陳友。次年便推出專輯，隨後一炮而紅。
巧合的是，1973年，張國榮也因為父親中風，而輟學回港。
上圖：溫拿五虎
1977年，溫拿樂隊已經如日中天時，21歲的張國榮才參加了麗的電視亞洲歌唱大賽，以一首《American Pie》拿下亞軍出道。
而在此之前，張國榮已經嘗試了多份工作，比如賣鞋、賣牛仔褲等等。
參賽只是抱著玩玩心態的他，沒想到從此簽約了電視臺，成了綜藝節目主持人，並自此改變人生。
上圖：亞軍張國榮與冠軍鍾偉強
命運在1979年，第一次讓張國榮和譚詠麟在樂壇相遇。
這一年，他們都發行了個人首張粵語專輯，但反響卻截然不同：譚詠麟憑藉積累的人氣和口碑，《反斗星》拿下了金唱片獎，火到街知巷聞；
張國榮的《情人箭》卻銷量慘淡，跌到1塊錢一張，也無人問津。
1980年，譚詠麟在香港大會堂風光舉辦首場個唱的時候，張國榮卻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去酒吧獻唱，還遭遇噓聲。
最難堪的一次經歷，是張國榮在酒吧唱到興起，把帽子擲向觀眾席，可觀眾卻把帽子丟回臺上並噓他：“早點回家啦！”
彼時的張國榮，還沒找到適合自己的歌路，直到1982年跟隨恩師黎小田一起，轉投華星唱片，這才認識了陪伴他直到生命最後的經紀人陳淑芬。
很快，黎小田幫助張國榮調整了聲線，陳淑芬幫助張國榮找到了適合的定位。
1983年，張國榮的經典作品《風繼續吹》誕生。
1984年，張國榮另一首經典作品《Monica》誕生，這首舞曲風格的快歌，為張國榮奠定了他歌壇巨星的地位，成為香港流行音樂史上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彼時，經歷了歐美風、電視劇主題曲兩個階段的香港樂壇，張國榮以快歌熱舞出現，適逢其時。
1985年，張國榮在紅館連開10場個人演唱會，打破了香港歌手初次開演唱會的場數紀錄。
當時張國榮也紅到了內地，在廣州的髮廊，一個“國榮偏分”要50元、一盒水貨錄音帶要30元，而當時廣州市民的普通月工資平均還不到100元！
不過，張國榮是冉冉升起的新星，譚詠麟就是一方霸主。
當時的譚詠麟已經紅到發紫，在1984年末的頒獎典禮上，譚詠麟憑一首《愛在深秋》一舉橫掃各個大獎。
有人說，“譚張爭霸”的歷史，就是張國榮一路追趕的歷史。
比譚詠麟起步晚，也經歷過更多波折的張國榮，追上譚詠麟，終於可以與他並肩爭霸的拐點：
是在1986年，張國榮憑藉一首《有誰共鳴》力壓譚詠麟《無言感激》，獲得十大勁歌金曲的壓軸大獎“金曲金獎”，自此“譚張爭霸”掀開序幕。
02
張國榮經歷重重波折，到達頂峰時，卻發現山巔的風景，並不如想象一般。
1986年，Leslie第一次在頒獎典禮上，反超譚詠麟，卻被臺下譚詠麟的歌迷噓了，噓聲幾乎蓋住了他的歌聲。
譚詠麟的歌迷喊著“造馬”（造假）紛紛退場，還有人大喊：“沒有那麼大的頭，別戴那麼大的帽子！”
性情耿直的張國榮唱到一半，停下來講了這麼一段話：“有些人拿到成就，就用好短的時間，有些人拿到一點成就，就要比較長的時間，不過至少我現在得到的，是我自己好用心拿到的。”
當時歌神鼻祖許冠傑站出來，維護張國榮，但Leslie內心是十分不忿的。
那次頒獎典禮，張國榮藉口肚子痛，提前退場。
這之後他在自傳裡寫道：“那一年的勁歌金曲競選，對我的人生觀影響至深，以往一直追求完美的我，終於明白到世事不如己願，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當時的粵語歌壇，被公認是張國榮和譚詠麟各據半壁江山的時代。
從獎項數量來看，從1984年到1987年（1988年2月譚詠麟退出頒獎），作為前輩的譚詠麟還是佔了優勢的。
但除了獎項之外，在演唱會、影視劇、廣告代言方面，他們倆全方位你追我趕。
1985年，張國榮在紅館首次舉辦個唱，連開10場；譚詠麟同年在紅館連開20場；
1987年，譚詠麟在紅館開17場個唱；1988年，張國榮就在紅館開20場；
1989年，譚詠麟在紅館開38場個唱；同一年，張國榮在紅館開33場。
1987年，張國榮反超譚詠麟，憑藉《Summer Romance》奪得香港IFPI全年銷量冠軍全年銷售冠軍大碟獎；
1988年、1990年，譚詠麟就憑藉《擁抱》、《夢幻舞臺》又奪回香港IFPI唱片銷量冠軍大碟獎；
他們倆的歌迷，拼唱片銷量、拼演唱會場次、也拼代言、拼廣告……可以說，現在的粉絲為了自家愛豆什麼樣，當年譚詠麟和張國榮的歌迷就是什麼樣。
兩個人之間的競爭，被視作“瑜亮之爭”。
就連周星馳，都曾在節目裡，公開“逼問”張國榮：“對於你的歌迷與Alan（譚詠麟）歌迷的爭鬥，你怎麼看？”
當時張國榮這麼回答：“我和Alan（譚詠麟）是好朋友，不過有時候為了爭一些什麼鬼獎，爭到無端端，都不知道為什麼，我已經跟我的歌迷說了：凡事以和為貴，他們很聽我話。Alan也是如此，他也跟我說（希望以和為貴），他跟他的歌迷說：如果不是（以和為貴），那他就不肯認他們，就不是他的歌迷。”
譚詠麟在2006年的一個採訪中，也是如此回答：“我們私下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歌迷不成熟，給傳媒挑撥一下就很激烈，其實我們倆不當一回事。我們也都教育過歌迷，但是沒辦法，他們年紀太輕，也不成熟。”
雖然張國榮和譚詠麟，多次公開表示他們是“好朋友”，而且也多次告誡歌迷，要以和為貴，但粉絲之間的爭鬥愈演愈烈。
“譚張爭霸”幕後的推手，就是當時的媒體。
80年代末，狗仔隊文化興起，媒體為了銷量（現在的流量），刻意製造譚詠麟和張國榮的對立，煽風點火，而不少唱片店也利用他們的競爭關係，將他們的專輯銷量數字掛在門口，刺激粉絲購買。
在被刻意製造的對立局面下，兩位巨星，都曾受過對方歌迷的謾罵和攻擊，他們倆的車子都曾被對方歌迷劃花，歌迷之間屢次爆發肢體衝突……歌迷之間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最終，“譚張爭霸”發展到了一隱一退，兩敗俱傷的結果。
03
“譚張爭霸”的結束，是被周潤發的一句話，“刺激”出來的。
1988年初，有媒體報道譚詠麟“買獎”，說譚詠麟跟無線電視之間有交易，條件是：“十大勁歌金曲”的三首金曲和“最受歡迎男歌手”獎。
PS：數年後，ICAC的“舞影行動”又將這段往事翻了出來，但並無直接證據實錘Alan買獎。
隨後，在1988年2月13日舉行的“十大中文金曲頒獎禮”上，作為頒獎嘉賓的周潤發，在揭曉獎項前，聽到了譚詠麟歌迷大喊Alan，於是周潤發說：“每次都喊譚詠麟，是不是造馬？”
周潤發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他是替張國榮抱打不平、仗義執言？兩人當時已經與狄龍一起拍了吳宇森的經典之作《英雄本色》。
還是猶如傳聞所言：周潤發不忿譚詠麟搶了自己的角色，因此才會公開發洩不滿？人們不得而知。
但是彼時彼刻在臺下就坐的譚詠麟，如坐針氈。
隨後，他上臺領獎時，宣佈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我，今天開始退出所有音樂和歌曲比賽的節目。”
這是負氣之舉，還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其實，這不是衝動的決定，譚詠麟後來說：“我已經身心俱疲，特別當時在一個頒獎典禮後臺，我聽到有人說：‘又是譚詠麟，真是擋住地球轉！’”
加上被周潤發這麼一“激”，譚詠麟決定急流勇退。
可想而知，在譚詠麟宣佈退出所有獎項競爭之後，所有的壓力都到了張國榮這裡——次年，張國榮舉行記者招待會宣佈退出歌壇。
1990年1月22日，張國榮在紅館演唱會上，伴隨著最後一曲《風再起時》，正式封麥，告別歌壇。
“當年最紅的時候離開歌壇，很多人以為我走下坡路，其實我怕死”，多年後，張國榮如此剖白心跡。
敏感而真性情的Leslie，此後開啟了他的又一個輝煌期：電影時代。
張國榮退出歌壇，譚詠麟退出頒獎之後，結束了80年代的巨星時代，樂壇出現了短暫的真空期。
1990年，張國榮退出歌壇的那一年，黎明爆紅；1991年，郭富城爆紅；1992年，“四大天王”被正式命名。
1999年，張學友和黎明宣佈退出所有頒獎，四大天王時代結束，此為後話了。
04
現在看來，若不是張國榮退出歌壇，轉向電影事業發展，也許就不會有《霸王別姬》的程蝶衣、《阿飛正傳》的阿飛、《東邪西毒》的歐陽鋒了！
在演技方面，譚詠麟和張國榮都“唱而優則演”，但很顯然張國榮在表演方面的天賦，更勝一籌。
敏感而豐富的情感，讓張國榮一次次把自己徹底交給角色。
特別是他退出歌壇那一年——1990年拍的《阿飛正傳》，王家衛幫張國榮開了表演的竅，他也憑此片獲得畢生唯一一個影帝。
1993年，張國榮、鞏俐和張豐毅出演的陳凱歌電影《霸王別姬》，拿下第46屆戛納國際電影節金棕櫚大獎，迄今仍是華語電影在國際影壇上的高光時刻。
1999年，命運再度把張國榮和譚詠麟拉到了一起。
那一年，張國榮和譚詠麟，都加入了環球唱片，兩個人也就有了“世紀合作”——共同演唱了《幻影+霧之戀》。
在MV中，他們談笑風生，就像“譚張爭霸”那場血雨腥風不曾存在。
2001年，張國榮出演了他的最後一部電影《異度空間》，扮演一位治療抑鬱症的心理醫生，在治療前女友時，最終也患上了抑鬱症。
這部電影就像是張國榮人生最後幾年的現實版，在拍攝期間他嚴重失眠，後來人們都覺得是Leslie入戲太深，才會患上抑鬱症。
只是當時的社會，對抑鬱症的認識不像現在，他身邊很親近的朋友也沒有察覺他的自毀傾向。
在Leslie離開人世之前幾個月，譚詠麟曾經受邀去張國榮家做客。
那時，張國榮對譚詠麟說，自己想搬家，換換環境，因為覺得風水不好，家裡的錦鯉都死了，還拜託譚詠麟他們幫忙處理錦鯉。
當時的譚詠麟，並不知道張國榮患上了抑鬱症，只覺得Leslie瘦了很多，看起來精神狀況不是太好。
“他是一個很情緒化的人，如果在街上碰到有人批評他，會不開心十天半個月，太在意別人對他看法，會變成無形壓力”。
後來，陳淑芬證實：當時張國榮的抑鬱症，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
但是張國榮彼時卻矢口否認：他覺得自己只是患上了胃病。
2003年4月1日，Leslie在文華酒店縱身一躍，如一隻沒有腳的鳥兒撲向天空，從折磨他的病痛中得到解脫，卻給摯愛之人留下了此生不絕的惦念。
張國榮去世後的第五天，在無線電視臺舉辦的“追·憶張國榮”音樂會上，譚詠麟最後登場。
Alan與他身後熒幕上的Leslie，同唱了哥哥那首《風繼續吹》。
“風繼續吹，不忍遠離，心裡亦有淚不願流淚望著你，過去多少快樂記憶，何妨與你一起去追。”
這是譚詠麟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唱起張國榮的歌，十三年後，在2016年的綜藝《誰是大歌神》中，譚詠麟再一次唱起了《風繼續吹》，而且唱了四遍。
一改歌路，譚詠麟用了淺斟低唱的方式，來唱這首張國榮的成名曲。
似乎把他想對這位老朋友、老對手說過的話，都唱進歌詞裡了。
把在場的曾志偉，唱得淚眼朦朧。
一別十七年，每年的四月一日，譚詠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對這位故人表達著思念之情。
2017年，譚詠麟轉發鍾鎮濤的文字：“在我心目中，每年今日早已不再是愚人節，都會想起這位好朋友……Miss You Much！”並寫道：“一定會！”
2018年，譚詠麟轉發羅家英唱的《倩女幽魂》，併發文說張國榮：“優雅的氣質演藝圈中難得一見！”
十七年了，每逢這個日子，人們總會念起一句話：“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對今年邁入七十歲這道坎的譚詠麟來說，張國榮這位“昔日宿敵”，某種程度上，最好的對手，也是最瞭解他的朋友。
一時瑜亮，已成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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