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凱平:人工智能時代,孩子應具備3種基本素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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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凱平:人工智能時代,孩子應具備3種基本素養(2)

(續前)

我們不能把動物的能力等同為人的能力,因為人類的繁殖的能力、奔跑的能力、鬥爭的能力遠不如動物,人類身上殘餘的獸性已經根本無法和動物相比。我們人身上殘存的動物本能,只有在憤怒、緊張、恐懼、走投無路或絕望的時候才會激發出來。而在健康、快樂的時候,和平的時代,憧憬未來的時刻,人弘揚的一定是人類獨一無二的天性。同樣,正所謂“仁者無敵”,我們戰勝其他人靠的也不是所謂的動物本能,而一定是我們自己的人性。因此,我們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把動物的本能與人的特性混為一談。到了人工智能時代,我們積極心理學家認為,尤其應該注意培養孩子獨特的人類天性。平克教授為此提出了人類在21世紀應該具備四種特別重要的、機器無法做到的能力。

3 人類具有而機器無法實現的能力

1) 同 理 心

人類具有的第一種機器無法實現的能力是同理心,即我們人能夠理解別人的感情、感覺、意圖、心願的能力。正因為有了同理心,幾千年前的人類就可以相逢一笑,可以心領神會,可以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意願。人類也由此具備了戰勝比我們強大的生物的可能性,人類通過團結合作戰勝了很多野生動物的基礎就是人類同理心。

有研究顯示,人類兩歲半的小孩兒就具備了這樣的同理心。而人類同理心的重要物質基礎,是通過進化選擇出來的鏡像神經元。意大利帕瑪大學著名學者賈科莫·裡佐萊蒂(Giacomo Rizzolatti)帶領的團隊發現,在大腦的前額葉有一組鏡像神經元,使我們在看到別人做一件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的時候,我們大腦的鏡像神經元會產生一模一樣的放電;就像兩面鏡子一樣,互相印證了對方的心理活動。我們中國人講的心心相印,可能就是因為鏡像神經元的活動。也正因為有了這種鏡像神經元,我們才能替古人擔憂、替別人開心;我們才能在欣賞小說、看電影、聽故事的時候,能夠理解別人的感情、感覺和感受。

美國“阿爾法狗”的設計者想通過讓我跟“阿爾法狗”交談,看看能不能設計出更高水準的圖靈測試。當我說可以時,他非常開心地過來跟我們聊細節。我說其實很簡單,只要你用眼睛盯著“阿爾法狗”看,看它有沒有反應即可驗證。他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於是就讓他試一試盯著我看。這個總工程師盯我看了一會兒,兩分鐘不到他就敗下陣來,他受不了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看。我說,你對此會有所反應,就是同理心的表現。我們再一起來看“阿爾法狗”,即使盯著它看了15分鐘,它也不會有一點動靜,為什麼?因為它只是機器,根本就沒有人性——可以用它作為新的圖靈測試。這樣的測試不是建立在計算機的邏輯基礎之上,而是建立在我們心理學的人的理論基礎之上。“同理心”就是我們人類的人性,也是到現在為止計算機還做不到的一個很重要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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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道德意識

人類在有了同理心的同時,也就有了第二個天性——道德意識。由於各種原因,很多人把道德理解為一種抽象的概念,一種政治的選擇,一種宗教的說法,其實道德是人類幾千萬年的進化歷史選擇出來的天性。

耶魯大學的著名心理學教授保羅·布魯姆(Paul Bloom)曾經做了一個簡單的研究,邀請尚不會說話、也沒有受過任何道德教育的六個月大孩子,觀看兩種不同的視頻。一個視頻呈現的是有一個圓形想爬山坡,卻怎麼爬也爬不上去,正在這個時候,後面上來一個友好的三角形把它頂了上去;而另外一個視頻,所呈現的也是一個圖形想爬山坡,同樣怎麼爬也爬不上去,但正在這個時候,上面下來一個邪惡的幾何形狀,拼命地把它往下踩。這就有了兩個被稱為“好人好事”和“壞人壞事”的視頻;然後觀察六個月大的孩子在看視頻時的面部表情。結果發現,這些小嬰兒看到好人好事的視頻時,面露燦爛微笑,而在看到不好的視頻時,面露厭惡的表情。而關於情緒的研究發現,厭惡和微笑是我們人的天然情緒,即使雙目失明的盲童,生下來什麼都沒看見過,也沒法模仿別人的面部情緒,但到四個星期大的時候依然會自發流露出微笑的表情。如果人類的微笑和厭惡都屬於天生情緒表現,那我們的新生嬰兒能對不同視頻表現出不同的情緒反應,意味著他們天生就具有辨別善惡的能力。

更加讓我們意外的是,有研究顯示一歲的孩子具有懲惡揚善的衝動。研究是讓孩子看兩個視頻,一個視頻裡有個玩偶在玩球,玩著玩著球滾到左邊去,左邊的玩偶友好的把球還回來,另一個視頻裡有個玩偶同樣在玩球,玩著玩著球滾到右邊去,沒想到右邊的玩偶卻拿起球跑掉了。這樣就有了一個還球,一個不還球;一個是公平的,一個是不公平的不同情形。在這些孩子看完兩個視頻之後,分別接觸還球的玩偶和不還球的玩偶。沒想到一歲的孩子看見還球的玩偶,用小手拍它以示獎勵;而看到不還球的玩偶,卻以小手砸它,以示懲罰。由此可知,人類的正義可能也是進化選擇出來的人類的本能或天性。從而也為三字經中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提供了科學依據。

而目前的人工智能最大的風險是沒有道德意識,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在人工智能來臨的時代強調社會科學家的作用。因為,倫理問題是機器智能化過程中即將面臨的不可迴避的問題,人工智能能不能縱深發展,以及人工智能的機器能不能留存下來,不只是在於它能夠做多少事情,還取決於它是不是做道德的事情。我們人類有天然的道德意識在約束我們的行為,但機器本身是沒有的。所以,如果只是研究人工智能,僅僅要求計算機科學家、數學家參與做這樣的事情,是有一定風險的,也是不應該的。我們國家的人工智能戰略必須要有教育學領域、社會科學領域、心理學領域的專家學者的參與,不然不能保證研發出來的人工智能會帶來什麼樣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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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智 慧

同樣的道理,我們人類的第三個特別偉大的天性,就是智慧。我們人類有理智,有憧憬未來的能力,有時甚至可以選擇犧牲自我來保全大局的精神等方面,這些是目前的機器根本達不到的。

其實,這在“大學之道”中早已告訴我們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如何實現?“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大學之道宣揚的就是人性的光輝和人性的力量,戒可以生定,定可以生慧,但是一定要用現代科學研究中國的智慧,而不能只是請一些文化人,聽他們憑著自己的感覺、感受說故事,戲說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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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自控力

平克教授提出的人類第四個天性是偉大的自控力。這個自控力是我們在誘惑面前、困難面前、挫折面前,仍然能夠堅守自己的初心。然而,計算機雖然有耐受性,但是沒有自控力,因為自控力是一種自發的能力,耐受性更多的是一種被動狀態。因此,自控力是人類比機器要卓越、優秀、偉大很重要的一個方面。

不久前,著名心理學家沃爾特·米歇爾(Walter Mischel)不幸去世了。老先生的研究工作揭示了延遲滿足能力的重要性,這是一種人類小孩在五歲左右就能夠催生出來的偉大能力,但其本質就是我們所說的自控力。研究顯示,有自控力的孩子未來一定比別人更有成就。他們在20年之後高考成績好、社會地位高、社會關係比別人強。更讓我們意外的是,40年之後再去回訪那些人,發現那些自控能力特別突出的孩子的大腦前額葉也比別人發達很多。

為什麼發生這樣的變化呢?這是因為那些讓我們憤怒、焦慮、恐懼、難受的情緒,不只是簡單的情緒宣洩而已,更重要的是同時也產生了各種化學激素,從而影響了我們大腦,思路變得狹獈,理智受到傷害。而當我們戒定自己的慾望、衝動和本能的時候,我們就減少被有害神經介質影響的可能性。所以,那些充滿積極心態的人,能夠建立自己內心追求的人,多年之後大腦越來越發達。通過核磁共振技術,掃描大腦裡的白質和灰質密度及容量,發現人真的會“戒生定,定生慧”——這意味著我們中國人的偉大智慧,目前用現代科學的方法得以驗證了。

人類偉大的自控力有沒有辦法加以修行、訓練和提升呢?有一個心理學教授羅伊·鮑邁斯特(Roy F. Baumeister)做了40多年研究,發現人的自我控制能力是可以通過訓練加以提升的。於是發明了很多方法來訓練培養我們人類的積極的人性,這些方法也就是我們可以教給孩子們的生存技能、技巧和策略。這些提升方法的本質其實就是挑戰自我,通過挑戰自我,使一個人的天性得到極大的弘揚。

第一個方法是體育。長期以來,我們把體育簡單地理解為有益於生命和身體的健康。其實,古今中外教育工作者發現體育是有助於提高人類天性的特別重要的方式方法。毛澤東主席是湖南第一師範的畢業生,我父親也是那裡的畢業生,他曾經跟我說湖南一師有一個口號叫做“野蠻其體魄,文明其精神”。當時我聽著很糊塗,“野蠻”跟“文明”不是矛盾的嗎,怎麼能放在一起?現在才明白,當一個人挑戰自己身體的時候,其實也是在鍛鍊自己大腦前額葉與意志力有關的部位,也就是自我控制能力。同樣,我們清華大學也有一個口號,叫做“無體育,不清華”,後來改成了“為革命健康工作50年”,就是因為認識到了通過體育運動可以訓練人的自控力或意志力。

另外,通過持之以恆地做自己做得不順手的事情、不情願或者不甘心的事情,長此以往也是可以鍛鍊自己的意志力。這就是為什麼毛主席到了70多歲還要學英文的原因。要說一個國家的領袖,有那麼好的翻譯人員,為什麼還要去學英文?他說是給自己找個事做。毛主席已經做成了世界上很多人一輩子都做不成的事情,還要做挑戰自我的事情,真正的目的是為了修煉自己的自控力。

我們發現立志也是一種提升自控力的方法。“心學”宗師王陽明曾感嘆:“志不立,天下無可成之事”。立志的人的格局不一樣,追求不一樣,一輩子的成就也會不一樣;不要以為人的意向是一樣的,沒有大志的人成不了偉大的事業。所以,修行自控力的一個重要方法是讓孩子立大志。

此外,提升意志力的方法還包括培養積極愉悅的心態。最近重慶大橋上發生的悲劇,說明了這樣一個道理:憤怒的人容易失去理智。人在憤怒的時候往往是愚蠢的,甚至連生命都不顧。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不能輕易去煽動憤怒,因為煽動仇恨其實會讓我們變得愚蠢;這也就是為什麼歷史上的獨裁者,都喜歡煽動人民的仇恨心理,因為充滿仇恨的人的思想很容易被控制。而具有積極心態不但會讓我們人更加智慧,也會讓我們人具有意志力,還會讓我們人變得更加道德。同樣,戰勝敵人的也一定是我們的積極心態,是愛的情懷,是志向的追求,是我們對偉大理想的憧憬和奮鬥。

最後,我們發現道德和誠信也是人的天性。這也是人類將來能夠對抗人工智能機器特別重要的方面。也正因為道德是人的天性,現在所有人工智能機器最關鍵一點,還是得由人來做道德判斷。我們一定要培養孩子的道德意識,沒有這樣的道德意識,在機器面前我們就會束手無策。

4 應該培養孩子的哪些天性?

除此上面提到的之外,還有哪些獨一無二的競爭優勢需要人類在21世紀加以關注、瞭解和培養的呢?美國著名的心理學家、積極心理學之父馬丁·塞裡格曼(Martin E.P. Seligman)教授發現,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們人類的科學界、學術界、教育界把人定義為智人——將人的本質定義為能夠做事情,能夠生產和使用工具。現在我們知道,不只是我們人,還有很多其他動物也能夠生產和使用工具,所以這種能力並不是人類獨特的人性。那麼,到底人類還有哪些天性是動物沒有的?

很特殊的一個方面是人類可以想象和做夢。做夢需要人類的神經系統的協調配合,而神經系統的這種活動狀態基本上每時每刻都在進行中,有時候是在我們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情況下加工的;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夢我們不知道。這樣的神經活動系統叫做默認網絡神經系統,該系統平均每天都消耗我們大腦將近20%以上的熱量和養分,這說明我們人是一個時時刻刻都在做夢的生物。

正因為人類是一個總是在做夢以及對未來充滿憧憬的生物,所以人類是一個由未來驅動,而不是受過去決定的生物。這就意味著階級出身論是一個錯誤的結論,因為人不是由過去的經濟基礎決定,而是由未來的理想所決定。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國家很多優秀的領袖雖然出身於富裕家庭,但他們卻背叛了自己的家庭來為全世界窮人服務——因為他們被未來召喚。人類有主觀意志和自由意志,有自己的判斷和選擇,但人類所有的選擇、判斷、分析,都是取決於對未來回報的理解、選擇、判斷基礎之上。

中美兩國的研究都發現:凡是那些憧憬未來的人、經常向往美好前途的人,他的身體狀況更好,學習成績更好,更長久地堅持鍛鍊,不良習慣更少。而很多有心理問題的人,是因為解決不了過去問題,才纏在其中無法擺脫。同樣的道理,年老的人、有病的人喜歡談論過去,貧困的人喜歡談現在;而健康的人、年輕的人、富有的人永遠是憧憬未來的。當前,人類的這種做夢或者憧憬未來的能力,是的人工智能機器暫時做不到的。所以,人類可以想象出更美好的未來,可以創造出非常了不起的工具,而即便是智能化機器也只能學習、掌握、運用知識和工具。

彭凱平:人工智能時代,孩子應具備3種基本素養(2)

那我們人類在21世紀還可以教給孩子們什麼樣的能力?我認為一定要“道法自然”,順應人類獨一無二的天性來培養。著名學者丹尼爾·平克(Daniel H.Pink)曾經提出六個特別重要的能力——其中有的先前已經知道的,比如同理心。還有幾個能力是人比機器做得好的,如美感(我們能看出事物的美好,知道它為什麼美;到現在為止機器還在向人類學習,如何判斷美不美?)、幸福感(是人自己身上能夠感受到的愉悅心情)、意義感(是一個人的靈性,悟性、感性和德性,而不必然是一種抽象概念、神聖的目標)、形象思維(把抽象的概念變成生活現實的能力)、共鳴和召喚(能夠召喚別人,能夠影響別人,能夠領導別人)。這些方面就是我們應該教育孩子們的偉大的能力。

我一直認為,中國不缺能幹活的人,不缺能吃苦的人,不缺能玩心機的人,但是我們更需要的是有理想、有同理心、有美感、有創造精神的人。我把它簡稱為ACE,A是英文單詞審美(Aesthetic)的第一個字,C是英文單詞創造力(Creativity)的第一個字母,E是英文單詞同理心(Empathy)的第一個字母。英文單詞ACE的原意是“王者”,我主張我們應該追求“王者之力”,這樣的人一定是民族最優秀的人才,也是21世紀我們應該培養的人才,更是人工智能時代可能會戰勝機器的最了不起的人才——所以我們應以此來培養面向未來的孩子。

彭凱平:人工智能時代,孩子應具備3種基本素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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