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咖啡,從山區的普通植物到使巴爾扎克說出"暗喻如同騎兵般列隊狂奔"的靈感源泉再到每天的日常飲品,這種黑色的液體是世界上最複雜的液體。名稱源於埃塞俄比亞小鎮卡夫塔的它是地球上除了石油之外,最有價值的合法商品。從咖啡的產地到變成你早餐桌子上的咖啡,每年有兩千五百億杯咖啡被這樣消耗著。然而如此的銷量,帶給種植者的卻是極其微薄的收入,利潤分配的不平衡最後演變成了矛盾的源泉。在全世界大範圍流行的百年時間裡,咖啡給人類的政治、經濟和生活帶來了巨大影響。


一顆豆子的點燃世界之旅

咖啡的原料的是咖啡豆,這是一種長在咖啡樹上的包裹在紅色漿果裡的綠色豆子。關於咖啡的起源,就像他的顏色一樣神秘,已經沒有人能說清楚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咖啡樹來自於埃塞俄比亞的山區。就如同每一個文明都有一個創世故事,咖啡豆在埃塞俄比亞的山區也有屬於他自己的傳說。

一個名叫卡爾迪的牧羊人,每天用他的歌聲來召喚羊群,有一天傍晚,他如同平時一樣唱起了歌謠,然而羊群並沒有回來,在一段時間過後,他決定自己去找羊群。當他找到時,羊群卻在興奮的跑著跳著,他認為是羊群食用了他們身旁不知名的植物的緣故,於是他也試了一顆,一段時間之後他也和羊一樣,變得興奮了起來,於是他將這種漿果帶回了村莊,開始種植。


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這個傳說同時也說明了最原始的咖啡食用方式就是咀嚼咖啡豆,除此之外,埃塞俄比亞人還使用熱水沖泡咖啡樹的葉子。直到公元1400年,有人將新鮮的咖啡豆用火烘烤,再磨碎沖泡,才製成了與現代的咖啡相似的飲品。如今在埃塞俄比亞人的家庭中,只有女性能夠烘焙咖啡豆,當地的部落還保留了類似於宗教祭祀的咖啡飲用方式。咖啡是埃塞俄比亞文化中的傳統與驕傲。

歷史向前進,阿拉伯人開始出現在咖啡傳播的過程中。在如今看來,阿拉伯人佔據了咖啡傳播的一半功勞,沒有他們就沒有歐洲和亞洲的咖啡傳播。來自埃塞俄比亞的流亡者將這種植物帶到了阿拉伯世界,於是阿拉伯人開始在現今也門境內的穆哈港種植咖啡樹。最初對於阿拉伯人來說,咖啡是宗教飲品,它的提神功效能夠讓教徒們更狂熱的祈禱。逐漸地,咖啡從寺廟流向了常人的生活。咖啡在家庭有人拜訪時開始展現它的社交功能,來上一杯,使人興奮,便於愉悅的交談。而對於那些在家裡沒有辦法單獨喝上咖啡的人,針對他們的咖啡館開始在街上出現,咖啡館成了社交和遊戲的最佳場所。由於咖啡館能夠讓各個階層的人彙集到一起,館內的糾紛與摩擦的開始出現,咖啡館便背上了滋生邪惡的大鍋。1511年,麥加的總督頒佈了關閉咖啡館。即使伊斯蘭教義禁止使用有如此功效的飲料,也沒有辦法阻止阿拉伯人對咖啡的狂熱,而對於咖啡狂熱的伊斯蘭教徒里正好有一名蘇丹,他是總督的上司,在他的作用下,這條命令被撤銷。

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在土耳其人征服阿拉伯世界後,咖啡文化得到傳承。不久,咖啡在普通民眾日常生活中的地位日漸穩固。咖啡館成了土耳其人的重要聚集地,人們經常光顧咖啡館,在非祈禱時間交談。這也催生出了一種對於咖啡殘渣占卜的技能,說是占卜,其實是一種對於通過咖啡的殘餘量來判斷交談中的滿意度,比如兩個人交談甚歡,咖啡的飲用量必定更大。而隨著對咖啡品味的逐漸提升,土耳其人更加註意保護他們鍾愛的咖啡豆。咖啡是一種被嚴密保護的商品,特別是奧斯曼帝國時期,這個時期,土耳其人將咖啡廣泛向外傳播,但他們不希望其他人能種植咖啡。因此,為了保持咖啡的壟斷地位,他們在出口咖啡豆時將咖啡豆煮熟,種皮失去活性,裡頭的酶被破壞,無法分解胚乳中的養分,阻止了咖啡豆生長繁殖。

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大約在公元1670年前後,一個叫巴巴博丹的印度僧侶冒著生命危險,從也門偷盜出幾粒咖啡的種子,黏在腹部,帶回故鄉種植。荷蘭東印度公司聽說這個消息後,重金從印度人手中收購了一些種子並在自己的殖民地爪哇、錫蘭、印尼一帶試種。荷蘭人又把樹苗運送到阿姆斯特丹的植物園溫室中進行培育.在一次友好會晤中,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收到阿姆斯特丹市市長的禮物——一株咖啡樹苗。咖啡樹苗開始種植在皇宮的樹叢中。當時一個法國海軍中尉加布裡埃爾·馬修·迪克魯,得到了國王情婦贈與的咖啡樹苗。為了發財,他帶著它們踏上航船,前往美洲新大陸。馬修·迪克魯一路上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和樹苗一起僥倖活著踏上美洲的馬丁尼克島。1726年,馬丁尼克島第一次採收咖啡。50年後,這裡的咖啡產量達到了1900萬磅,遠遠超過之前的最大產地爪哇。18世紀晚期,咖啡種植業在巴西、哥倫比亞迅猛發展,並進一步傳播到中美洲。1730年,英國人從馬丁尼克島將咖啡帶到牙買加;1735年到達聖多米尼加,1748年從多米尼加傳到古巴,再從古巴送到哥斯達黎加和薩爾瓦多。

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1683年7月,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軍隊圍困維也納。土耳其人來到維也納城門,包圍了城池,準備進攻。歐洲岌岌可危,一個叫佛朗茨·喬治斯的年輕人,曾經在阿拉伯生活過,會講阿拉伯語,他假裝成阿拉伯商人,潛逃出了封鎖線,將需要支援的消息傳遞給波蘭軍隊。9月,波蘭-立陶宛聯邦國王約翰三世·索別斯基率領的波蘭和神聖羅馬帝國的聯軍打敗了大維齊爾——卡拉·穆斯塔法·巴沙率領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軍隊。土耳其人在匆忙逃亡中,他們留下了成袋的未經烘焙的咖啡豆。喬治斯意識到這是個機會,而他知道咖啡烘焙沖泡的基本知識,很快,他就開了維也納的第一家咖啡館。和土耳其人一樣,他在咖啡中加糖以改善口味。維也納人不喜歡咖啡底部的渣滓,就開始過濾咖啡,他們也不喜歡純咖啡的原始味道,就嘗試加入牛奶。這是最接近現代口味的咖啡。


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維也納人開啟了現代咖啡的口味,而意大利人讓口味變得更加的完美。1720年,威尼斯的第一家咖啡館正式營業。當咖啡傳到威尼斯時,在土耳其流傳的咖啡會讓人產生同性戀行為的說法也被帶到了這裡,因此基督教的神父認為咖啡是邪惡的,是一種對於基督教的威脅,他們請求教皇禁止咖啡。然而教皇卻覺得十分美味,於是咖啡逃脫了被禁的危險。1750年前後,威尼斯的咖啡館增至200家。威尼斯的咖啡館由於威尼斯人對於外國人的排斥,所以大部分都不招待外國人,位於聖馬可廣場上的拉維納咖啡館是少數接待外國人的咖啡館之一。前承莫扎特的歌劇傳統,後啟後浪漫主義歌劇作曲潮流的理查德-瓦格納是這裡的常客,《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Tristan und Isolde》就是在這裡完成的。

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17世紀晚期,土耳其蘇丹王造訪巴黎,咖啡風潮席捲巴黎,從宮廷的樹苗開始走上普通人的餐桌。法國人並不知道如何泡製咖啡,意大利人普羅科皮奧·德·科特勒抓住了這個機會。在1686年,第一家法國咖啡館開張了。法國人開始聚集在咖啡館探討、辯論。聊天上升到藝術高度,咖啡取代了葡萄酒。在法國,路易斯十四世和十五世統治時期一個男人平均每天喝掉7~8升葡萄酒,相當於每天喝掉半升純酒精。所有人都喝酒,甚至小孩子也喝。以至於歐洲在數十年間都籠罩在酒精的陰霾中。咖啡的出現,讓人們發現了新的去處,沒有酒精也可以喝一杯,在咖啡館的大理石桌周圍,法國人討論時事,思考該做些什麼,許多咖啡館編輯發行自己的時事通訊,咖啡館成為了重要新聞管道和議政園地。這使人們想到,擁有清醒的頭腦是多麼重要,如果你喝醉了就不能謀劃戰事,不能討論政治事件。有許多革命運動開始與咖啡館,例如:馬拉、羅伯斯庇爾、丹東都曾坐在咖啡館,直到他們被斬首之前都在咖啡館交流、討論。攻佔巴士底獄之後,革命家卡米爾在福耶咖啡館與他的追隨者會面。


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跨過英吉利海峽,來到英國。人們印象中更愛喝茶的英國人也曾經成為過咖啡的擁躉。到18世紀,倫敦就有咖啡館2000家。這裡是知識分子的培育基地,被稱為便士大學,因為只需要花一便士買杯咖啡,就可以暢所欲言。沒有酒精,你可以清醒著好好工作,做一番事業。咖啡館成為支撐倫敦社會和商業生活的軸心,倫敦城運轉起來了。由於沖泡一杯好喝的咖啡,而泡一壺咖啡比茶要難得多。首先得烘焙咖啡豆,接著是研磨或粉碎,然後才能沖泡咖啡,實際上想喝咖啡並不容易。茶室的老闆會告訴你茶葉便於飲用。於是,茶變成了流行飲品,女士們愛上了喝茶,下午茶開始流行。喝茶優雅而富於魅力,成為一種美妙愉悅的體驗。下午時分,女士們可以和孩子交流,因此下午茶成為了一種家庭活動。茶葉進口數量激增,茶葉行業利潤可觀,英國東印度公司壟斷了從中國進口茶葉的權利,他們只想賣茶葉。因此,18世紀晚期,英國成為茶的主要消費國。茶的地位日漸鞏固,英國人逐漸淡忘了咖啡。

1756年春天,歐洲兩大集團軍的七年戰爭爆發了。1763年,英國人取得了戰爭的勝利。勝利背後的代價是慘痛的,英國國庫空虛,於是決定將茶葉加稅。北美的由於殖民行為的存在,生活習性類似,也需要大量茶葉。1773年12月16日發生被約翰·亞當斯稱為波士頓茶葉大摧毀的傾倒茶葉事件。"自由之子"領導的示威者們喬裝成印第安人的模樣潛入商船,將東印度公司運來的一整船茶葉傾入波士頓灣,以此反抗英國國會於1773年頒佈的《茶稅法》。該事件發生後,英國國會於1774年起陸續頒佈了五條《強制法令》,又稱《不可容忍法令》,作為對此事件的回應。美洲的十三個殖民地的殖民者們為了對抗《不可容忍法令》,召集了第一屆大陸議會,向英國王室請願,希望其能夠撤銷這些法令。然而,在1775年,殖民地與英國政府之間的矛盾還是爆發了,並最終成為了如今我們所說的美國革命。為了獨立,美國人覺得需要從根本上拋棄英國人的傳統,再加上臨近的拉丁美洲大規模種植的咖啡樹,咖啡自然而然的成為了替代品。


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1848 年,加利福尼亞開始淘金潮,吸引了美國其餘地方乃至海外的大約300,000人來到加利福尼亞。這些早期金子尋找者,通過貨車等一些交通工具橫跨了美洲大陸,在其旅途中,經歷了重重困難。伴隨他們的還有疲勞,來自巴西生產的廉價咖啡成了淘金最好的伴侶。

1892年,美國飲食家Joe Cheek研製出一種味道純美,香味濃郁的咖啡,在當地上流社會的聚會場所——麥斯威爾飯店推出,迅速成為名流雅士的至愛, Joe Cheek由此把這種咖啡命名為麥斯威爾咖啡。前美國總統羅斯福首次品嚐到麥斯威爾咖啡時,大讚"滴滴香濃,意猶未盡"(Good to the last drop)。

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1900年,咖啡價格輕微崩盤,在1929年的大蕭條前夕,咖啡價格徹底崩盤,這也許是徵兆。罐裝的廉價咖啡豆開始出現在市場上,美國的小作坊抵擋不住攻勢,逐漸被收購。二戰開始由於軍人的需求而出現的速溶咖啡開始流行。巴西的廉價咖啡豆促進了速溶咖啡的生產規模,而巴西自己卻很慘。如果要說美國對咖啡的貢獻,應該是把茶葉倒進波士頓港口和把星巴克開滿全世界這兩件事了。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伴隨著咖啡香氣的是它的酸苦味,就像它再給一些人帶來社交和藝術的同時,也給另外一些人帶來了苦難。

咖啡-美好與邪惡的交織

1791年,不堪忍受的海地奴隸們起義了。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摧毀所有的糖和咖啡種植園,海地也因此成為西半球最貧窮的國家。奴隸鬥爭持續了12年,因為無法奪回海地拿破崙動用了軍隊鎮壓起義,最終卻以失敗告終。而1791年奴隸起義的原因是:兩年前法國革命的爆發。很大程度上而言,法國革命是在咖啡館裡醞釀的。咖啡為歐洲帶來了革命,奴隸則因被迫種植咖啡而發動了起義。

中美洲的危地馬拉,由於冷戰結束之後的咖啡市場攪局者越南的昂首猛進而陷入危機,即使在今天,來自危地馬拉的種植者一天的工資也很難買得起咖啡館裡的一杯咖啡。

南美洲的巴西,是最後一個廢除奴隸制度的美洲國家,在獨立後的一百年間,巴西仍舊沿著殖民地時期的路徑,發展以出口初級產品為主的單一商品經濟,這促成了19世紀咖啡經濟的畸形繁榮,巴西的咖啡種植量遠遠超過其他經濟作物,這種單調的經濟結構十分脆弱。擁有鉅額財富的咖啡種植園主通過操控大選,與政界結盟,掌控了全國的政治、經濟和外交大權。咖啡種植者採用古老粗放的刀耕火種方法,對土地進行掠奪性開墾,為了擴大咖啡種植園規模而不斷砍伐森林,一旦某片土地露出疲態,種植者就放棄這片土地,把新的雨林夷為平地進行咖啡種植。由於缺乏管制,咖啡市場開始失衡。普通種植者只能種植咖啡而不能烘焙咖啡,咖啡公司收購回去的產品經過烘焙後沒有辦法賣出,而種植者們依然能從被收購原料中獲利,這驅使種植者繼續種植,供需進一步失衡。由於二戰,歐洲市場銷量大幅度下滑,巴西的經濟雪上加霜。為了保證瓦加斯政府的親美作風,美國收購了巴西1941-1943年間所有未出售的咖啡豆。1962年,《國際咖啡協定》簽署,協定的目標是確保與世界咖啡經濟有關的國際合作得到加強;為協定政府間的磋商和談判提供論壇,討論有關咖啡的問題,尋求世界咖啡供給與需求達到合理的平衡的方法。但是這對於想要壓榨利潤的咖啡巨頭來說依然有漏洞可鑽。

來自底層的咖啡種植者聞不到咖啡的香味,只有苦澀留在他們心間。



結語

人們現在會比以往更需要刺激,缺少刺激的思考過於理性,咖啡因對於神經系統的產生的影響而造成的波動會跳出局部最優。社會對於興奮的渴望是咖啡種植者的希望所在。人們比從前對咖啡產生了更高的口味要求,但是也更有興趣瞭解咖啡歷史的。黑色的咖啡裡摻雜的是思想的靈感,是命運的變革,也是人類的血和淚。它是如此的深邃,我想沒有任何人能將它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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