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式啟蒙：自己與自己鬥爭
（本文約1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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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日記我讀得不全，蓋因它不時被刪。加之偏居西陲一隅，遠不如武漢人對方方日記所敘的平凡之人和平常之事那樣感同身受。所以並未對圍繞方方日記展開的紛爭特別關注。然而，前幾天方方在日記中對一個自稱高中生的人的回應打動了我。我對自己說：繼續沉默，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後人。
人生如戲。近日的這出戏是以一箇中年油膩男扮演高中生推出的鬧劇開場的。若把他的那封寫給方方阿姨的公開信看作一折獨角戲，內容既落窠臼，思維又極混亂，科白均顯萎瑣，用心尤其險惡。歷經滄桑的方方一眼就看穿了其關目中的機竅。於是，這位扮演中學生的油膩男被方方從舞臺上客氣地請下來，讓他走出幻境，脫離迷狂。明明知道他絕不只十六歲，明明知道他代表了一群人，方方完全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這時，站在她面前的，是一部分被畸形的教育誤導的青年。她要充分利用這個機會告訴他們：是改革開放和十年動亂從正反兩方面讓我方方學會了用自己的眼光看世界，用自己的腦子想問題。這是開啟方方日記的一把靈魂的鑰匙。
我把這個回應讀作新啟蒙之書的一頁。
當年，柏拉圖在《理想國》裡講述的長期生活在洞穴裡的人們突然看見洞穴上邊的光亮的故事，也能夠從中國歷史上找到一種感覺上的呼應。可惜的是，這光亮始終在極遠處以極微弱的狀態顯示它似有若無的存在。中國的先知先覺者一直在尋找這束光亮。這個過程持續到以“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為旨歸的改革開放時代。方方，這位改革開放的弄潮兒和受益者，就是許許多多經歷過劫難的普通的中國人中的一員。她和她的夥伴們從噩夢中醒來之後，渴望個體的人的無限價值得到承認和尊重，追求個體的人擁有獨立性、自主性的自由精神，並且努力地在既定的不同於西方國家的社會制度、意識形態等大框架下進行反思，希望以理性之光照亮矇昧的心智，讓祖國儘快地進入一個更文明、更發達、更富裕的歷史階段。這就是方方本人和她的包括武漢封城日記在內的全部作品的精神目標和精髓所在。
方方的回應告訴我們，她追隨新啟蒙這個時代潮流的基本方式，是她所說的“自己與自己鬥爭”。這是她與那些居高臨下、自以為是的所謂作家最明顯的區別。
在我的印象中，方方並不是一個盲目好鬥的人，她的有些駁論，乃不得已之作。她只為真理而鬥爭。為了真理，為了真實，她與邪惡鬥，與偽善鬥。而所有這些真誠之舉的前提是：自己與自己鬥。在這個過程中，她努力地在內心深處把怯懦鬥下去，把動搖鬥下去，把私心鬥下去，讓所有痛苦的記憶變成推動自己往前走的燃料。然後，努力地以悲憫之心做自己該做的事情，讓世界變得更好。
我理解，這就是方方式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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