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從未出土過恐龍化石的江南城市，卻通過“無中生有”，打造出以恐龍園為首的主題樂園矩陣，撬動了當地旅遊產業的逆勢崛起。
過去二十年，江蘇常州正是以此為路徑，躍升為全國旅遊界的“現象級”城市。但在當下，面對激烈的同質化競爭，常州人有些坐不住了。
如何從“現象級”旅遊城市，蝶變為真正的一流旅遊目的地？3月24日，常州市召開全市旅遊發展大會，藉著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帶來的難得的“空窗期”，冷靜思考存在的問題，並謀劃未來的突圍方向。
曾經克服旅遊資源不足的劣勢、用另闢蹊徑實現異軍突起的常州，站在全新的背景和拐點上，又會謀劃出哪些“大招”、“猛招”，繼續領先並制勝於未來呢？
玩轉“無中生有”之術的常州旅遊
常州選擇此時召開旅遊發展大會，頗值得琢磨。
澎湃新聞記者在會議現場注意到，本次大會的規格較高。不僅履新常州兩個多月的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親自主持和講話，各市委常委，副市長，各區縣市等板塊主要負責人以及分管領導，甚至連市人大、政協以及法檢兩院的主要領導也悉數參加。
其次，會議召開的時間節點有點特殊。此時，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國內的旅遊業普遍遭受重創。以常州為例，據常州市委書記齊家濱在會上介紹，經初步測算，今年一季度常州全市景區、星級飯店、旅行社三大行業損失超過14億元，許多涉旅遊業的企業陷入“顆粒無收”的困境。
目前各地都在抓緊恢復生產和生活秩序，但普通民眾對文旅消費仍持觀望態度。如何促進文旅產業的真正復甦，對於常州這樣倚重旅遊的城市而言，是個格外重要的命題。
因此，大會一開始，常州便發佈了支持文旅發展的八項措施，其中第一條就是設立2000萬元貼息補助專項資金，幫助文旅企業分擔一些經濟壓力。
畢竟，常州旅遊產業能有今天並不容易。相比同在蘇南板塊的蘇州、無錫、南京等城市，常州並無名山大川，旅遊資源本不豐富。因此，常州也一度是蘇南旅遊“窪地”。公開資料顯示，2000年，蘇州市全年接待國內遊客的數量是常州的三倍有餘，境外遊客數量更是常州的多達23倍。
但在2000年，這一尷尬的狀況因“恐龍”的出現得到了逆轉。
和恐龍本無任何關係的工業名城常州，通過開辦恐龍博物館和恐龍主題公園，成功突破了資源束縛。
在外界看來，三十六計中的“無中生有”，被常州人活靈活現地用在發展旅遊上。據恐龍園文化旅遊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首席執行官沈波介紹，2002年4月，開園僅一年多時間的中華恐龍園，便獲得了當時全國旅遊業界最高榮譽——“國家4A級旅遊景區”的稱號。
2010年，恐龍園和南京夫子廟-秦淮河風光帶等老牌景區等一道躋身“5A級”。這對於當時剛剛開門營業十年的恐龍園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通過恐龍園帶來的“滾雪球”效應，常州5A級景區數量目前僅次於蘇州和無錫，旅遊業也從邊緣產業，逐漸成為常州的支柱產業甚至核心產業。
據齊家濱在全市旅遊發展大會上介紹，2019年，常州接待國內外遊客近8000萬人次，實現旅遊總收入近1200億元，旅遊業增加值佔GDP比重達7.6%。常州旅遊經濟主要指標，近年來也一直穩居江蘇第一方陣。
用齊家濱的話說，近年來，常州憑藉“無中生有”、“借題發揮”的創新精神，走出了一條“資源創造型”旅遊發展新路。
市委書記談“危機”：為什麼不能讓更多遊客住得下
但在歷數過去二十年輝煌的同時，常州也清醒地看到了自身存在的瓶頸和不足。
就比如主題樂園。齊家濱在大會上說，經歷了輝煌後，主題樂園的發展開始進入停滯期，國內競爭態勢也是十分激烈。
美國奧蘭多被稱作“世界主題樂園之都”，常州曾有“中國奧蘭多”之稱。但近些年，隨著國內不少城市開始發力主題樂園，“中國奧蘭多”的稱號已不侷限於常州。比如珠海長隆國際海洋度假區所在的珠海橫琴，甚至鄭州、蕪湖，都曾喊出打造“中國奧蘭多”或“東方奧蘭多”的目標。
而在長三角地區，澎湃新聞注意到，無錫融創文旅城已於2019年6月開門營業，華強方特主題樂園近兩年也是接連進軍徐州、淮安等二三線市場。
常州的主題樂園該如何保持活力？齊家濱提出，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通過滾動開發新項目和對現有項目改造提升，帶動客流的持續增長。
他以迪士尼舉例稱，迪士尼一直採用“三三制原則”，每年更新1/3、保留1/3、淘汰1/3的遊樂設備，誕生了“永遠建不完的迪士尼”，遊客的重遊率達到了50%以上。
齊家濱表示，要引導支持各主題樂園不斷加大投入，開發新產品、推出新項目，推動集群化、集約化發展，始終保持新鮮感和吸引力。
同時，儘管主題樂園已是最大名片，但在齊家濱看來，常州旅遊的影響力和知名度目前還僅限於長三角地區，在海內外遊客中的品牌識別度還不高。
他在大會上說，此前他和人聊天時曾問道，提到常州旅遊，第一想到的是什麼？答曰：恐龍園、天目湖，“但再往下，就說不上來了。”齊家濱說。
或許是主題樂園的發展過於突出，常州的城市旅遊還有待補齊短板，文旅核心產品還比較匱乏。齊家濱列舉數據稱，根據統計，遊客在常州平均停留時間為1.38天，這低於蘇州的2.8天、南京的2天，同時，也低於江蘇全省平均水平1.78天。
他認為，遊客留不住、住不下的原因之一，就是常州中心城區承載力、吸引力不夠。
以點及面，打造“大常州”景區的戰略構想
這些年，恐龍園等主題樂園給常州持續帶來了人氣。但齊家濱認為，旅遊已經無法靠單一景點拉動，目前的旅遊業已經從單一走向多元，從景點走向全域。
“過去，旅遊發展主要靠景點帶動，如今城市與旅遊業是發展共同體，兩者共生共榮，旅遊業促進城市發展，城市支撐旅遊業繁榮。”齊家濱說，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常州才提出建設“文旅休閒明星城”。
在他看來，但常州目前還沒有形成一個足夠鮮明、獨特、響亮的城市旅遊品牌，“城景一體”的發展格局還沒有形成，城市形象辨識度還不高。
因此，常州接下來將重點發力全域旅遊，也就是把整座城市作為一個旅遊目的地，用旅遊的理念規劃城市，用景區的標準經營城市，實現全景化、全空間、全覆蓋。
在這方面，常州下轄的溧陽市，近年來打造出天目湖、“1號公路”等網紅打卡地，被齊家濱認為是打造全域旅遊的典範。
常州全域由主城區和位於西側的溧陽市組成，從地圖上看，常州全域扼滬寧線和寧杭線之咽喉，頗具成為長三角全域旅遊示範區的潛力。
在補齊短板方面，本次常州旅遊發展大會上明確，在繼續發力和引進主題公園、高端度假酒店旅遊大項目之外，還將提振青果巷等城市旅遊項目，打造夜經濟品牌等等。
常州旅遊將重點塑造三大品牌。除了繼續打響“樂園之都”品牌之外，常州還將打響“閒逸山水”和“美麗鄉村”品牌。
齊家濱認為，和浙江、安徽相比，常州的山水資源算不上一流，但只要挖掘好、利用好、包裝好，把清新、清幽、清雅的特質做足，一定能成為長三角休閒度假遊的新寵。
還有加快實施一批深植鄉土文化、環境品質一流的鄉村休閒度假精品項目，從而形成“春賞花、夏採摘、秋養生、冬民俗”的四季遊格局。
顯然，常州旅遊不想再“單條腿走路”。而將並不突出的旅遊資源進行包裝和升級，在這方面，常州有“無中生有”、“借題發揮”的天分和傳統。
常州的目標是，確保到2022年，全市旅遊總收入超1500億元，旅遊業增加值佔GDP比重達8%以上，成為現代服務業的先導性產業和國民經濟戰略性支柱產業。
全域旅遊的背後，是城市整體競爭力的體現
事實上，打造“大常州”景區，不僅僅事關旅遊業。
據測算，旅遊業每投資1元，可帶動相關產業5至10倍的投資。旅遊消費對住宿業的貢獻率超過90%，對民航鐵路客運業的貢獻率超過80%，對文化娛樂業的貢獻率超過50%，對餐飲、零售業的貢獻率超過40%，綜合帶動效應十分顯著。齊家濱說，旅遊業大有文章可做，大有潛力可挖。
齊家濱表示，旅遊業無邊界，已滲透到國民經濟的各行各業，而且“＋”的速度越來越快，“＋”的對象、內容、方式越來越多。
除了大家熟知的旅遊“＋工業”、“＋文化”、“＋健康”等等，現在的旅遊業還迅速與5G、大數據、雲計算、人工智能等相“＋”。
同時，旅遊業發展的受益者也已經不僅僅是旅遊從業者。齊家濱列舉數據稱，旅遊業每增加1個直接就業，就能帶動社會就業7到8個人；旅遊業收入每增加1元，就能帶動相關產業增收4到5元。
他以溧陽市李家園村為例，該村發揮茶園、竹海、溫泉等生態資源優勢，發展了50多家茶場、家庭農場以及100多家酒店、農莊和特色民宿，形成集採摘、垂釣、會議、漂流、拓展訓練等於一體的立體化鄉村旅遊。此外，一批自駕遊基地、房車露營地、精品特色民宿、鄉村度假酒店也是不斷湧現。旅遊業能夠帶來各類就業崗位的增加，促進了群眾收入的提高。
因此在某種程度上說，旅遊代表著一座城市的未來。澎湃新聞注意到，齊家濱在本次旅遊發展大會的主旨講話中，多次提到旅遊和“網紅”以及“年輕人”的關係。
他說，要打造出更多具有常州元素的網紅打卡地，對年輕人產生“非來不可”的磁場，吸引更多人才、資本進駐常州，加速城市轉型發展。
而這，或許是常州在提出“五大明星城”建設後，首先圍繞“文旅休閒明星城市”的打造進行思考和佈局。
據澎湃新聞此前報道，今年1月，齊家濱履新常州市委書記後，提出常州將強力推進“工業智造、科教創新、文旅休閒、宜居美麗、和諧幸福”等“五大明星城”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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