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來的時候，素懷和碧曇都在屋裡坐著，但兩人臉上都是不安的表情。
楚荊正在院裡起勁地刨開地面，要把那屍體挖出來。
蓮心。素懷依稀記得那是一個下巴尖尖的姑娘，眼睛靈動俏麗，臉頰上還有一顆小痣，笑起來尤其可愛。
院裡硜硜作響，碧曇忍不住出聲了：“不跟卓府的人說一聲麼？”
“先別說，這樣的事情，不好解釋。”素懷搖了搖頭。院裡有一具屍體，屍體手上是前一任夫人丫鬟的手鐲，而不管怎麼算都沒有死太久的屍體，怎麼會變成如此乾枯的模樣？霎時間她只覺得身後一陣寒意，不禁抬眼瞟了瞟房梁。
房樑上的那道印子宛然如新。
素懷猛地站起，胸口起伏不停。她突然感到一種可怕的冷，就像有人在背後居心叵測地窺伺。而問題在於，她根本還不知道窺伺者是誰。
但她真的不想成為另一道懸吊痕跡的主人。
“碧曇，你可記得，最後一次見到蓮心是什麼時候？”她轉頭問碧曇。
碧曇疑惑地應著邊抬起了頭：“我、我記不得了……但是不會、不會那麼快……”
素懷不由皺起了眉頭。無論是蓮心還是楚亦清，她們的死都有著太多的謎。
“小姐！”碧曇慘白著臉，喊了她一聲。
素懷不禁轉頭再次注視碧曇：“什麼？”
碧曇盯著半開的窗口，好久才擠出一句話：“好像楚公子幹完活了。”
素懷疑惑地看著她，正好楚荊在外將鐵鏟摔在了地上，一聲脆響。
不及問清楚碧曇為何說話這麼吞吐，素懷已經匆匆推門走了出去。
楚荊站在路中央，那塊黑石頭已經被掀翻在一邊，地上彷彿是很深的一個坑，他擋住了。
“楚荊——”
“別過來！”他吼了一聲。
素懷一驚，忙在他身後不遠站定。
“你別過來，等我處理完再說。”楚荊口氣軟了一些，卻還是硬硬的。
“是蓮心麼？”
“我不知道。”
碧曇跟著素懷走出，站在了素懷身側，一雙眼睛卻不停往窗外的廊子裡掃。
“她手上的手鐲呢？你說那是——”
“是蓮心的。”楚荊蹲了下去，在土坑邊撥拉著什麼，“前幾年姐姐生辰，我回家給她祝賀時不小心將蓮心撞倒，她手腕被碎石劃破，留了好長一道痕跡。姐姐便將她貼身戴著的一對手鐲分了一隻給蓮心，從此蓮心便一直戴著，從不離手。”
素懷沉默了。既是如此肯定，又為何說不能確認？正待出聲詳詢，院門處卻傳來一聲令她心頭狂震的聲音。
“真熱鬧。”
素懷抬頭去看，心怦怦直跳，卻一時無法分清是驚是喜。
慢慢走來的正是卓無。他身側跟著阿寶，提了一隻小燈籠，映得他玄色的長衣晦暗不明，連帶臉色也晦暗不明。
那聲音倒是她聽多了的冷。
院裡的其他人都沒有出聲，只有卓無踩斷地上落葉枝條的咔咔聲漸漸接近。
素懷看著他，雙手不由自主抓緊了自己衣襟。這個動作被卓無看得清楚，他停了下來，燈光亮亮地映著他的臉，那臉上是一點點嘲弄的笑。
“楚荊，你在這裡做什麼？”
楚荊不發一言，慢慢從坑邊站起來，直視著卓無。
卓無看到坑中的屍體，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回頭將阿寶手裡的燈籠拿了過來，彎了點腰仔細地看。
“卓將軍，認得出來這是誰麼？”楚荊開口了。
卓無沒有理會。只見他衣袖一甩，啪地一聲脆響，楚荊歪著臉退了一步。
“楚荊，這裡住的是我夫人，你就這樣走進來，是否太不知禮。”
楚荊扭頭吐出一口血，正正落在素懷面前：“就是這個女人？你讓我姐姐慘死，就是為了要這個女人？”
燈光移動了。卓無站直了身子，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直視著楚荊。
素懷心裡一緊，忙疾走兩步，道：“將軍，楚荊沒有惡意，他……”
話未說完她已走進那燈籠光亮的範圍，剩下的所有言語都生生噎在了喉裡。
卓無已迅速將燈籠轉到一邊，但素懷還是看到了土坑裡的東西。
那是一具沒有臉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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