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底層人民為何失去了“芳華”

《芳華》是著名導演馮小剛以文革、自衛戰、改革開放為創作背景所拍攝的一部年代劇。這部劇根據嚴歌苓的同名小說所改編。長達2小時15分鐘的電影,通過客觀視點與詩意敘述的方式,以既是“參加者”又是“旁觀者”穗子的視點展開,通過一幕幕“閃回”的故事,圍繞男兵劉峰因“觸摸事件”被處理展開,講述了以劉峰、何小萍等人為代表的一代文工團人的命運變遷。

小說用四十餘年的跨度,通過青春的唯美、戰爭的殘酷、變革的迅速,折射國內從文革到改革開放數十年的社會嬗變,飽含了對底層人民的無限同情和惋惜。


《芳華》: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底層人民為何失去了“芳華”

《芳華》裡面有很多唯美的青春片頭:練功房裡曲線美好的妙齡少女、游泳池邊一躍而下的優美身姿、演出車上默默握在一起取暖的雙手、女生宿舍紅紗輕幔掩蓋中慢慢流淌的愛情歌曲……這一切都與後續劇情中劉峰的命運形成強烈對比,讓人在觀影過程中,止不住地感到一陣陣壓抑和窒息,總像有什麼堵在胸口。這或許是小剛導演想帶給大家的沉思:從草根人物的遭遇,激起更多人對社會底層人物的關心和關注。


《芳華》: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底層人民為何失去了“芳華”


劇中男主角劉峰的命運是悲情的:從眾人眼中的“模範標兵”跌落神壇,被流放至邊苦的伐木連,隨後在戰爭中失去一條胳膊,最終只能靠出賣苦力維生。而造成劉峰悲情一生的,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原因。

社會背景

那時我們歌頌默默無聞的英雄,歌頌平凡中的偉大。就是歌頌劉峰這種人。

《芳華》的故事發生在文革末期,相對封閉的文工團,受外界動盪的影響較小,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對“標兵”的致敬和對“醜惡”的鞭笞。

他們需要英雄,因為英雄可以給他們帶來“有求必應”的幫助,因此他們不吝將溢美之詞都加諸給劉峰,但是又有幾人,是發自內心的讚美呢?除了何小萍,甚至沒有人能夠意識到“活雷鋒”的善良所在,他們將劉峰所有的好,視同理所當然。

“英雄”的光榮事蹟不能無限放大,“英雄”的錯誤卻可以被誇大很多倍。

劉峰命運的巨大轉折就發生在“發乎情未止乎禮”的表白事件:一次情不自禁的善意擁抱,卻被冠之以“流氓罪”。這是劇中一個高潮的矛盾衝突點,很多年輕的觀眾甚至無法理解:擁抱一下,至於嗎?處於那樣一個社會動盪、思想封閉,而凡事容易“上綱上線”的年代,尤其是發生在部隊這樣一個特別注重紀律和作風的特定環境中,我們可以很肯定地說:真的至於。

那些受過劉峰幫助和照拂過的群體,集體選擇了緘默,沒有一個人(除了何小萍)願意走出來為劉峰發聲,甚至劉峰被下放到連隊,也無人相送。從行為學上說,他們是在選擇明哲保身,產生了對偏離的恐懼,害怕自己也成為那個被牽連而距離在群體之外的人。

對於群體一般狀況的偏離,會面臨群體的強大壓力乃至嚴厲制裁。研究證明,任何群體都有維持群體一致性的顯著傾向和執行機制。對於同群體保持一致的成員,群體的反應是喜歡、接受和優待,對於偏離者,群體則傾向於厭惡、拒絕和制裁。因此,任何人對於群體的偏離都有很大冒險。

一群正處芳華的年輕人,選擇了集體漠視曾有助於他們的“活雷鋒”,這是時代的悲哀,也是人性的悲哀。他們覺得自己沒有成為劉峰命運轉折的推手,其實,用現代社會流行的一句說法就是: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階層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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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始終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識別到善良也最能珍惜善良。

影片中不容忽視的一點就是階層問題,劉峰和何小萍無疑是底層草根人物的代表。劉峰想通過儘可能地奉獻自己來獲得認同,何小萍以為進了部隊就再也沒人敢欺負自己,其實他們都忽略了一個現實:階層固化的壁壘,豈是那麼容易打破?來自高幹家庭和有著各種背景的同齡人掌握了話語權,底層出身的年輕人,註定要遭受他們從情感、尊嚴到生命的無情碾壓。

關於階層,金融大佬杜月笙有個著名的泥鰍鯉魚理論:“你原來是一條鯉魚,修行了500年跳了龍門變成龍了,而我呢原來是條泥鰍,先修煉了1000年變成了鯉魚,然後再修煉500年才跳了龍門。倘若我們倆一起失敗,那你還是一條鯉魚,而我可就變成了泥鰍。”

《芳華》中,何小萍的遭遇其實一直都是對劉峰的映射,何小萍從來沒被善待過,這似乎是這個階層的常態。而劉峰成為模範,也只是小概率事件,這為劇情的後續走向作了鋪墊,也讓觀眾覺得,劉峰的遭遇,不是那麼突兀,而是階層固化的必然。

《芳華》中,何小萍的“怪味”被數次提及,這跟不久前囊括四項奧斯卡大獎的韓國影片《寄生蟲》裡提及的“氣味”如出一轍,

這種“味道”,是一種階層的隱喻和象徵,它象徵著一種階層鎖鏈,無法掙脫。

導致劉峰悲劇式人生的原因之一,也跟階層固化有關係:

1.為什麼同是“觸摸”,林峰就應該被懲戒

影片中林丁丁覺得被劉峰“觸碰”是被冒犯,而對於張醫生和吳幹事的“觸碰”,卻選擇聽之任之,這種被冒犯,不是身體的被冒犯,林丁丁的心裡,更多地是認為人格被冒犯:作為草根階層,你可以對我好,但不能對我有非分之想。這或許也是林丁丁選擇“出賣”劉峰而保全自己的原因:我是一隻優雅的白天鵝,而你的出身,不配!

2.為什麼同是錯誤行為,陳燦就可以被容忍

影片中陳燦有兩個“犯錯”行為,第一是去炊事班偷西紅柿送給蕭穗子吃,這是小事,但如果放大,就是“偷竊”事件,但影片中只是作為陳燦示好的手段一筆帶過;另一件是陳燦悄咪咪拿著鄧麗君的“靡靡之音”到女生宿舍去播放,還用紅紗把房間的燈光進行了改造,這種“小資”情調,在當時的社會也是被嚴令禁止的,然而陳燦既沒被舉報,更沒被懲罰。

即使是陳燦被舉報了,事情也不會擴大化,因為陳燦的爸爸,是軍區首長。

3.為什麼退役後戰友們都過得很好,劉峰還是在社會底層

在嚴歌苓的小說中,結局中林丁丁和郝淑萍的結局都不太好:林丁丁離了兩次婚,最後只能在國外給富人當保姆,在豪宅中教孩子們唱民歌;郝淑萍雖然如願嫁給了門當戶對的陳燦,最終婚姻不幸也離了婚。而馮導在電影《芳華》中,給了她們比較理想的結局,這樣安排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馮導不忍心讓那些美好鮮活的女孩子結局悲涼;第二,加強對比,銳化矛盾衝突,以戰友的幸福反襯劉峰的不幸,引起社會對底層民眾的關注和關懷。

人物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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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我們做了那麼多,我們都習以為常。對正在變化的時代、社會和我們,他好像一點察覺也沒有。

劉峰的悲情人生,既有社會和階層的外部原因,也有著人物性格的本身桎梏。唯物辯證法指出:內因和外因是事物發展的原因和動力。而內因是事物發展的根本原因。這一點在劉峰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證。

1. 毫無原則的善良

劉峰是善良的,這一點在影片中有很多線索:他為何小萍隱瞞身世、為戰友們捎帶各種物品、吃大家都不吃的餃子皮、不眠不休為戰友打造結婚用的沙發、在戰場上面對被沼澤奪去生命的戰友嚎啕大哭……毫無疑問,這是劉峰人格中最閃閃發光的地方。

善良是很珍貴的,但善良要是沒長出牙齒來,那就是軟弱。

我們都知道善良是一種美德,對人要和睦,處事要豁達。但人性都是貪婪的,你若好到毫無保留,別人就覺得你的好是理所當然,甚至傷害了你,也不會產生絲毫愧疚之心,因為他們覺得,一個善良的人是不會記仇,更不會反撲的。

這從劉峰離開舞蹈團而無一人相送可見一斑。

2. 個人英雄主義

劉峰渴望成為一個英雄、一個榜樣、一個標杆,這使得他對於一切別人不願意做的事情都甘之如飴,甚至在抗洪中砸傷腰之後,仍然為戰友們大包小包捎東西、幫何小萍完成託舉、旋轉等高難度舞蹈動作。

說到捎帶東西,這裡也有一個對比:劉峰在舞蹈隊時,幫戰友們捎東西,戰友們都熱情地迎接他;而他受傷後去道具組成為“萬金油”後,再幫別人帶東西,戰友們不再熱烈地迎接了。這裡也隱喻了劉峰命運的轉折:英雄的命運已經勢微了。

戰場上是劉峰個人英雄主義體現的最高峰:他在遭遇伏擊時一往無前的勇猛,他命令別的戰友護送彈藥和傷員回去,自己獨守犧牲戰友們的屍體,他甚至渴望在戰場上犧牲,這樣他的故事可能就會被寫成故事、寫成歌曲,他又能重新成為英雄。在觀眾看來,這簡直就是“英雄末路”的愚蠢和淒涼,倘若劉峰及時回去療傷,他或許不用失去右臂,往後餘生,也不用過得那麼辛苦。

3. 不會審時度勢

影片中的劉峰,還有一個性格上的缺陷,那就是不會審時度勢。當文工團裡其他人受到外部環境的衝擊時,只有他“好像一點察覺也沒有”。

劉峰不願意離開文工團,寧願放棄去大學進修的機會,雖說是為了跟林丁丁在一起,但也顯示出他的侷限性:他沒有看到外面世界的悄然變化、也沒有看到心上人內心的真實想法。林丁丁要的,並不是一個全心對她好的人,而是一個能給她榮耀的人,那個榮耀,只有階層晉升才能夠給與。倘若劉峰選擇去了大學,他和林丁丁還有一絲可能,然而,只想“朝夕相處”的劉峰,親手斷送了這一可能性。

一個人如果對外部環境不敏感,只想在固有天地裡“偏安一隅”,無論生在哪個時代,故步自封,沒有危機感、不願踏出舒適圈,都是致命的,時代拋棄你,往往不會跟任何人打招呼。


《芳華》: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底層人民為何失去了“芳華”


《芳華》: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底層人民為何失去了“芳華”

“一代人的芳華已逝,面目全非,雖然他們談笑如故,但是不難看出歲月對每個人的改變和難掩的失落”。電影結尾這句話很是煽情,但願劇中人在回憶他們的芳華時,還能記起在芳華時代被他們深深傷害和拋棄的悲情戰友。

《芳華》,其實說的是——芳華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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