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鬥士"聞一多先生對於東方文化的文學態度

導語:聞一多本名家驊,號友三,湖北淆水人,他是我國著名的詩人、學者與愛國民主人士。聞一多先生為東方文學噴灑過自己的一腔熱血,被後世稱為著名的"

文學鬥士"。

學者梅瓊林曾對聞一多先生進行的文學人類學解讀向度這樣講過,若是從一個大的宏觀人類學出發角度來看待文學與文化的關係,那麼神話、詩歌則會是文化形式的最初起源。

聞一多先生則就是看出了人類學中的文化本質,所以才透過文學藝術的本真內涵去了解藝術的另一維度。"文學鬥士"聞一多先生這種嚴謹的文學思想,為後來的文學思想發展奠定了堅實的文化基礎。

一、以文學為審美對象

聞一多撰寫文學思想的目的

作為學者的聞一多,曾對我國古代文化典籍進行過深入的瞭解,特別是對東方上古神話傳說、《楚辭》《詩經》與唐詩等領域取得了顯著的成就。

聞一多呈現出以文學為中心,以民俗學、歷史學、社會學、人類學為維度展開討論的特徵,並在此基礎上,最終形成完整的東方文學史和文化史的體系。聞一多的《楚辭校補》《詩選與校箋》《神話與詩》《唐詩雜論》等都是這方面的卓越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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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一多

郭沫若在《聞一多全集》序言中還曾說道"最近吳辰伯先生把《聞一多全集》的稿子從北平給我寄了來,我費了兩個禮拜的功夫,細細地校讀了兩遍,在這裡面關於文化遺產的部分要佔四分之三,對於文化遺產的整理工作內容很廣泛,但他所致力的對象是秦以前和唐代的詩與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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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

作為聞一多十幾年好友和同事的朱自清在《聞一多全集》的序言中也認為聞一多的文學解讀是詩歌為中心,從唐詩切入,兼及《詩經》與《楚辭》,並指出他的範圍又延及《莊子》 《周易》等典籍。

而聞一多專門書寫這些文章則是為了,通過對傳統文化、文學典籍的關注,梳理並闡述民族文化的源頭,深入解析民族文學符碼蘊含的深層意義及發展流變的脈絡。

二、以傳統考據入手

1、聞一多的學術理論

聞一多先生對於學術解讀方法,一般都是以傳統考據為依託,郭沫若就此在序言中談道"聞先生治理古代文獻的態度,他是繼承了清代樸學大師們的考據方法,而益之以近代人的科學的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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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樸學大師段玉裁

雖然郭沫若明確指出考據不是聞一多的終極目的,但同時也清晰地指出考據是他達到目的極其重要的手段。這就足以表明,考據方法在聞一多文學中的重要地位。

就其《伏羲考》而言,聞一多在方法上明顯就採用了傳統考據的道路,將語史學與歷史學相結合的方法,也就是以訓詁和史料考據為切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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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考》書圖冊

聞一多從傳世文獻入手,認為伏羲與女蝸的名字是戰國時才開始出現在記載中,而且大多存在於東漢之前的典籍中。近代考古發現的古代石刻類、絹畫類中人首蛇身交尾圖像早已證明是伏羲、女蝸二人,但這種人首蛇身的超自然形體本身所蘊含的意義及其起與流變過程又是怎樣?

聞一多《伏羲考》以此問題切入,首先考證傳世文獻,認為人首蛇身的伏羲、女蝸圖像,在西漢初期已成為建築裝飾材料,這一點可以從王延壽的《魯靈光殿賦》中得到清楚的說明,這足以表明這一傳說淵源。

2、聞一多翻找早期文獻

他接著又梳理早期文獻,發現《山海經》中早已有記載"南方有神焉,人首蛇身,長如轅,左右有首,衣紫衣,冠旃冠,名曰延維。人主得而饗之,伯天下。"再根據郭璞注認為"延維"就是《莊子》中的"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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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書圖冊

據此,聞一多認為《山海經》記載的人首蛇身的神的樣貌特徵與畫像中所表現的伏羲、女蝸二人之形象是相吻合的。然後聞一多把這一發現與芮逸夫、常任俠二人的結論相互比較,結合《山海經》對伏羲、女蝸形象的描述以及指出他們是苗民之神的記載,從而更深入地印證了芮逸夫、常任俠二人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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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任俠

然而,聞一多對這一問題並沒有就此止步,而是向更深入的方向延伸。他大膽提出假設,認為在半人半獸型的人首蛇身體式出現以前,必有一個全獸型的蛇身形象存在階段。

他繼續檢閱相關文獻,發現《鄭語》有"夏之衰也,褒人之神化為二龍,以同於王庭"的記載,《周禮》有"交龍為塗"的記載,同時又考證出古代"蛇""龍"一體就是二龍相交演化出來的一種傳說。

3、聞一多對於東方傳統的理解

聞一多翻檢文獻後認為,在古代被奉為祥瑞的五靈中,鳳麟虎龜,差不多從沒見過成雙出現的,唯獨龍則不然。那麼雙龍頻見的原因是什麼呢?

聞一多認為"這神話不但是褒之二龍以及散見於古籍中的交龍、謄蛇、兩頭蛇等傳說的共同來源,同時它也是那人首蛇神的二皇伏羲、女蝸,和他們的化身延維或委蛇的來源。神話本身又是怎樣的呢?我們確信,它是荒古時代的圖騰主義的遺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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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古籍中的謄蛇

那麼,龍作為一種圖騰符號是如何生成的,其演變過程又是怎樣的呢?聞一多針對這一問題進而論道"龍它是一種圖騰,並且只存在於圖騰中而不存在於生物界中的一種虛擬的生物,因為它是由許多不同的圖騰糅合成的一種綜合體。因部落兼併而產生的混合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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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龍圖騰

而且這種混合是一種化合式的結果,龍是由許多形象經過融化作用,形成了一個新的形象,在各個形象化合的過程中,龍圖騰還保留著主幹是蛇的明顯特徵,這一點也同時說明了蛇作為圖騰符號在古代部族中的重要意義。這種化合式圖騰的出現,與上古部落之間的兼併戰爭有直接的關係。

三、聞一多文化的探求

1、聞一多朋友們對於他的文學理念看法

聞一多對於東方文化的瞭解,在《聞一多全集》郭沫若的序言中得到清晰的體現,當臧克家在信中指責他在"故紙堆裡討生活",說他有了"考據癖",聞一多在回信中說"我比任何人還恨那故紙堆,正因為恨它,更不能不弄個明白。"

朱自清在《聞一多全集》序中引用聞一多給臧克家書信內容"你不知道我在故紙堆中所做的工作是什麼,它的目的何在,因為經過十餘年故紙堆中的生活,我有了把握看清了我們這民族、這文化的病症,你誣枉了我,當我是一個蠹蟲,不曉得我是殺蠹的芸香。雖然二者都藏在書裡,它們的作用並不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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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

他想要把"故紙堆"弄個明白,就必須走正統的樸學道路,必須從訓詁和史料的考據下手,朱自清在序言中描述了聞一多的這一歷程"抗戰以後他,又從《詩經》《楚辭》跨到了《周易》和《莊子》,他要探求原始社會的生活,他解讀神話,如《高唐神女傳說》和《伏羲考》等等。也為了探求這民族,這文化的源頭。

"

聞一多對傳統文學的關注目的,是在於梳理出清晰的民族文化精神起源的脈絡,這也正如他給臧克家的信中所說的那樣"我始終沒有忘記除了我們的今天外,還有那二千年前的昨天,這角落外還有整個世界。"於是,我們在聞一多的文學中,發現他已經"將詩和歷史跟生活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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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克家

由此可見,聞一多的目的不是為考據而考據,而是通過考據"這民族、這文化的源頭",這就是他所說的"高級階段",這裡所謂的"高級階段"也就涉及文化人類學,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文學人類學的視角了。

2、聞一多對於神話的執著

如聞一多的《伏羲考》就是在芮逸夫、常任俠的基礎上進一步展開的,他在評價他們的特點和自己要繼續做的時論時曾說"芮逸夫文章以洪水遺民故事為重心,而旁及於人首蛇身畫像,常任俠文章則以人首蛇身畫像為主題,而附論及洪水遺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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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逸夫

聞一多在此已經較為清晰地表現其,《伏羲考》採用的是人類學與考古考據相結合的方法。他在高度評價考古圖像對伏羲、女蝸認識價值的同時,進而提出,人類學的視角對揭示伏羲、女蝸淵源流變的更深層意義"人類學報告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說在許多邊疆和鄰近民族的傳說中,伏羲、女蝸原是以兄妹而夫婦的一對人類始祖,總之兄妹配偶是伏羲、女蝸傳說的最基本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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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和女蝸

"但人類學對這問題的貢獻,不僅是因那些故事的發現,而使文獻以連貫成一個完整的 有機體了。從前是兄妹、是夫婦,是人類的創造,是洪水等等隔離的,有時還是矛盾的個別事件,現在則是一個兄妹配偶兼洪水遺民型的人類推源故事。從傳統來看,這件事太新奇,太有趣了。"從聞一多一再強調人類學在解決伏羲、女蝸民族始祖問題的價值來看,他對文學文化的解讀重心確實如朱自清所說,聞一多的文章就是為探尋民族文化源頭而存在。

四、聞一多先生多方考究出的文化歷史

1、文獻裡的資料

聞一多利用考古石刻、圖像材料,如武梁祠石室畫像第一石和第二層第一圖像、東漢石刻畫像、隋高昌故址阿斯塔那墓室彩色絹畫、新鄭出土曇腹上部花紋、山東魚臺西塞裡伏羲陵前石刻畫像等與芮逸夫、常任俠提及的民間傳說故事相結合,印證了民間傳說中的兄妹即 傳世文獻中的伏羲、女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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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高昌故址阿斯塔那墓地

然後又利用民俗學、人類學、考古學等跨學科交叉印證、相互比較補充,伏羲、女蝸"人首蛇身"體式蘊含的深層意義,從而更加深入地對文化大傳統的""圖騰符號的來源、流變及其與人類始祖神伏羲、女蝸之間的關係進行系統性解讀,最後得出極有說服力的結論。

"

"圖騰符號是伏羲、女蝸傳說在無文字時代的最初形態,經由不斷演變,最後才有了"人首蛇身"的始祖神形象的出現。這就從根源上解釋清楚了伏羲、女蝸作為人類始祖神的源頭與流變過程,同時也把神話傳說中的"人首蛇身"始祖神的形象與中華民族大傳統聯繫了起來,並得出神話傳說是荒古時代圖騰演變遺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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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梅瓊林

自此以後,龍在歷史與文化中具有重要意義的原因所在,就自然明瞭。學者梅瓊林對曾進行過極高的評價"《伏羲考》以出土文物,以及大量的人類學提供的材料為依據,證明人首蛇身男女二人兩尾相交之象實乃伏羲女蝸,從原始人的思維方式、意識心態出發,指出由於圖騰的崇拜而產生文飾自身以表虔誠的心理,使圖騰的形態學考察轉而揭示了一個民族傳說的始祖,也使古代神話和歷史傳說中有關龍的許多問題的相關性存在一起得到了澄清。"

2、聞一多的舊文化中的新思想

早期的文化雖然沒有詳細的對相關資料進行拋析,但是因為從側面去解讀不少上古文化,

郭沫若先生在1982年出版的《聞一多全集》所做的序中曾說"他那眼光的犀利,考索的駭博,立說的新穎而詳實,不僅前無古人,恐怕還要後無來者"。

對於聞一多先生的文學認知,不少的文學人士都給了中肯的評價,如他會為了解《詩經》裡的情感生活,而專門去翻閱古籍,如為了解《莊子》裡的抒情格調而去專門尋找意象與格律,其中他的《神話與詩》、《律詩底研究》都是對於格調這一抽象概念的文學著作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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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與詩》書圖冊

也許就是這般對於文學的嚴謹與考究,才使得他創作出來的文學作品既能夠傳承傳統的東方文化,還能發揚他那個時期的新文化,促使著舊文化有了新發展。

如所熟知的《聞一多全集》中,雖然都是論詩、談美的文字,還有一些更是對於專門學術的論證,但是寫出來的內容卻是凝練淡雅,具有別致的思想理念,這樣書寫模式,很好的體現了出聞一多的深厚文學寫作功底,而且還體現出了他自己獨有的思想看法。

結束語:隨著文學人類學解讀的深入,就會發現東方文化在距今3000多年以前,也曾有過歷時久遠的前文字傳統。儘管這一傳統隨著文字書寫的興起而漸被後人所遺忘,但其基因卻作為一種文化原型, 以編碼的形式植入文化命脈的深層。

正是有感於這一傳統的歷時之久與影響之巨大,國內學者葉舒憲先生一反,美國人類學家羅伯特雷德菲爾德對於大、小傳統的界定,將先於和外於文字書寫的文化傳統,稱為大傳統,而將文字書寫以來的傳統,統稱為小傳統。

聞一多的《伏羲考》的學術價值正在於通過對龍圖騰原始編碼的準確解碼,梳理清楚了史前"大傳統"與文字時代記載的伏羲、女蝸始祖神這一"小傳統"之間的淵源。

聞一多通過自己文學造詣,使得當時的文學發展得到了嚴謹的而有思想的發展,也為不少的古籍文獻的傳承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參考文獻:

《聞一多全集》

《楚辭校補》

《詩選與校箋》

《神話與詩》

《唐詩雜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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