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漫讀:《年輪》系列(1)那年那山

這裡自古是周覃漢唐的京畿之地,這裡記載了天子腳下的榮耀,萬國來朝的輝煌,沃野千里的富庶,和才子佳人的絕唱,也鐫刻著慈禧西逃的屈辱,匪盜橫行的猖獗,餓殍遍野的悽慘,和矇昧迷信的混沌。

這裡是北覃,本系列文章就是講述這裡發生的故事。本篇是為序:那年那山。


序:那年那山

北覃一支覃氏家族祖籍何地,現已無從考證。清末覃護廉父親時,住現陝西東南,與湖北毗鄰。覃護廉父親曾任清朝地方官(品級不詳),育有三子,即護廉、護建、護珍。覃護廉三兄弟共育有十一子,均已“天”字命名。因清末戰亂、瘟疫等原因,“天”字輩排行三、四、五、七、九的先輩皆早年夭折或英年早逝。傳家立業的有覃護廉三子:長子天平(排行為大)、次子天丁(排行為二),三子天祿(排行為六);覃護建一子:天祥(排行為八);覃護珍二子:長子天震(排行為十)、次子天有(排行十一)。其中覃護珍次子天有仍健在,年近九十。早年北覃家中曾有覃護廉祖父、父親、護廉三兄弟以及“天”字輩十一兄弟的綢布畫像(老人稱神軸子),每年除夕清明時節掛譜獻供,後不幸在文革紅衛兵抄“四舊”時被毀於大火。

覃護廉曾在清朝鄉試中舉,文能提筆揮墨,武能飛刀舞劍。其人善交義士,與一藏傳佛教喇嘛交往甚深,武藝難較高下,食宿無分你我。一日二人騎馬至姚東槐樹椏(該地有一千年名樹,為數人合抱古槐)向北眺望,見北覃山嶺上虎據龍蟠,蒼柏蔥鬱,周圍諸嶺皆聚首而來,如游龍戲珠。喇嘛精通陰陽周易之術,直呼“龍脈”,且斷言此地“即使不出皇帝,也定出護國良相”。覃護廉深信不疑,遂舉家搬遷至此。因槐樹椏南有一覃姓人家,故稱該地“北覃”。

覃護廉腹有良謀,膽識過人,在當地墾荒置田,家業漸大。遵喇嘛“龍脈不可缺水”的叮囑,覃護廉囑人從廟嶺山溝修渠引水,以供人畜飲用,並澆灌田地。至今覃氏後人仍引該水至家院田間,滋養人丁,澆灌田地果園。

數年間,覃門人丁興旺,騾馬成群,在西安經營藥材、綢緞、棉花、糧行等多家商鋪,並在蘭州設有分店。一時間,覃家門庭若市,資財顯赫。當時覃家人在西安有“不住外人店、不吃外人飯”的說法。

覃護廉苦心經營家業,常年奔波,後在杭州採購綢緞時水土不服,身染重病,不久即英年早逝,葬於北覃東嶺,後該嶺被稱為“覃護梁”。隨後家道中落,風光不再。護廉妻姚氏改嫁至藍田稍家坪(音),三子天祿被人抱養,留下年僅十一歲的長子天平(人稱平娃)和五歲的次子天丁(人稱丁娃)。

兄弟二人孤苦伶仃,相依為命,沿街乞討。後被其姚家舅父(系現姚村姚生華、姚生金曾祖父,名不詳)收留。其時姚家家大業厚,為當地一富戶。兄弟二人白天割草放牛,傍晚鍘草餵馬。至收工時,天平照料天丁睡下後,趁夜深人靜,求教於舅父學練珠算理財、丈量土地等,後天平又將所學傳授給弟弟天丁。此外,兄弟二人讀書習字,熟讀《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唐詩三百首》等詩文典籍。隨後,天平夜間空隙時又徒步到三家寺(現名三陽院,隸屬灞橋管轄),拜寺廟僧人為師習武練藝。不出幾年,天平即能雙手打算盤、打盒子槍,如臂使指;在一塊地走個來回,即可算出幾畝幾分;練武則十數人不得近身,在當地很有名氣。

天平十七歲時,舅父將二兄弟喚至身旁,語重心長地說:“我能養你們小,不能養你們老。你兄弟倆現可回家重振家門,成家立業。”隨後二人跪謝舅父養育之恩後,揮淚回到北覃。

天平攜弟回家後,辛勤耕耘,起早貪黑,奮發圖強。天平十九歲時,在舅父、叔父操持下娶妻成家,五年後,天丁亦娶妻。天平主外,買賣理財,興家置業;天丁主內,耕耘田地,飼牛養馬。天道酬勤,兄弟二人終不辱祖宗,使家道日漸充盈,豐衣足食。兄弟倆先在老莊蓋大房三間,房後修一高窯,高窯外有吊橋,橋下有丈餘深的水池和竹矛,入池即死。遇有匪盜來襲,則舉家遷至高窯,拉起吊橋。窯內存儲糧食、槍支等,可供久用,而匪盜則莫可近之。後又在西約三百米處打兩孔窯洞,使三窯互通。窯前建相對六間廈房,並修院牆、門樓。門樓上有精緻石獅現仍保存,栩栩如生。隔後幾年,兄弟二人在任莊置地十餘畝,交於天祿操持;在地窯村(今岳家溝二隊)置地四十畝,窯洞十餘孔,並建炮樓一座,天平在此打理。

天丁因離娘過早,終日啼哭,罹患眼疾,早年即失明。那時代強盜土匪多有襲擾,天平便白天操持家務,傍晚稍事休息,晚上便懷揣兩把盒子槍,徒步回到北覃老莊,藏於莊後老墳中一枯老柏樹內假寐,看護老莊數十人性命和家財。如有動靜,便鳴槍示警;有盜匪來劫,一人雙槍便可擊退數十,盜匪不知,以為槍隊藏在莊後。至天亮,再徒步回到地窯新莊,來回還兼顧任莊天祿家業。

由於天平文武雙全,為人俠義豪爽,四方交友;天丁忠厚善良,和睦鄉里,所以至解放前,覃家三地幾無土匪襲擾。在當時,覃氏一門在方圓聞名遐邇,以耕讀傳家、父嚴子孝而口碑甚好。

解放前夕,覃家三地共有土地近二百畝,牛馬二十多頭,馬車多輛,僱有家丁和長工多人,人口達七十餘人,四世同堂未曾分家。一九四二年,天丁因抑鬱成疾,撒手人寰。一九四六年,北覃老莊後崖滑坡,大房無損,但高窯中十幾石小麥、數量無計的方木、護家槍支乃至錢物等被埋入地下。解放時,家中近二百畝土地和剩餘資財交給了集體合作社。

運動前夕,覃家成分被定為地主,除任莊外,北覃老莊和地窯新莊均受到較嚴重衝擊,覃家老一輩在動盪和批鬥中深受迫害,後代在就學、婚姻和就業中也備受欺侮和壓制。尤其北覃老莊玉昌,曾在舊政府擔任副保長十餘年,在運動中被遊街示眾,受盡凌辱,多次自殺未遂,後心力交瘁,抑鬱憤懣,終年癱臥在床,於運動結束前含冤離世,直至一九八三年方平反昭雪。

是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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