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志願軍駕駛員是種怎樣的體驗?老兵:手握方向盤,腳踩鬼門關

作者:原志願軍二分部汽車第一團一連駕駛員 樊炳山

在抗美援朝戰爭中,敵人為挽回前方失敗的命運,就利用其空中和海上優勢,瘋狂地封鎖公路,妄圖切斷我們的運輸線。因此我們只得夜間行車,一旦聽到山頭防空哨的槍聲,我們就閉燈行駛。敵機丟下的照明彈,把漆黑的夜晚照得如同白晝,我們便乘著光亮飛馳。

即使敵機發現我們,它也要轉一圈才能向我們俯衝、掃射,當它俯衝時,我們已停下車來,子彈發射的綠光在我們車隊前方六、七米的地上閃爍著,等敵機掃射一完,我們又開車繼續往前衝。掌握敵機活動的規律,我們便對它無所畏懼了。當時我們的口頭語就唱道:“頭頂天燈,猛踩油門,迎著火花,火速飛行,狗日的給你送來點心。”

當志願軍駕駛員是種怎樣的體驗?老兵:手握方向盤,腳踩鬼門關

那些年我們就這樣日以繼夜的手握方向盤,腳踩鬼門關,向前方運送彈藥,向後方運送傷員。工作極為艱苦,白天要修車,因路面不好,容易斷鋼板;晚上要開車,在運傷員過程中,如當天趕不到野戰醫院,中途下車休息時,我們還要負責把重傷員背下來,調好炒麵餵給他們吃。

我們每天都在與死神擦肩而過,全連入朝時140人,到停戰時倖存54人,在朝鮮戰場上犧牲的18萬烈士當中有將近四分之一是我們汽車兵。

令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1951年5月3日白天衝元山封鎖線的經歷。當時,敵人用遠程大炮封鎖公路,以往我們都是夜間閉燈行駛通過的,這天因前方陣地炮彈告急,劉守仁指導員緊急動員我們,為了前線,為了祖國,為了人民,炮彈必須馬上運往前線,不能等到晚上。要我們排15輛汽車拉開500米距離,一輛一輛的冒著敵人炮火衝過去。

當志願軍駕駛員是種怎樣的體驗?老兵:手握方向盤,腳踩鬼門關

他問我們有什麼要向組織交代的,當時同志們都在用鉛筆寫入黨申請書,但遺憾的是,我沒想到這一點,我只寫了一封給姐姐的家書:“姐姐,今天任務好危險,我可能回不來了,請你好好照顧爸爸、媽媽……”

我們汽車行駛到興高山下,前方就是開闊的平原,這裡正是敵人的封鎖區。與我同車的司機李善凱對我說:“小樊,敵人開炮和停炮的時間你數數。我們要利用敵人停炮的間隙時間衝!”開炮時間我數到29,間隙時間是9。當間隙時間我數到7時,我們火速跳下車來,趴到地上,炮彈在我們身邊爆炸,炮聲震耳,紅光閃閃,濃煙嗆鼻。聽到炮響,我就暗暗念著:活著、活著,如聽不到炮聲,我就離開這個世界了。

連續衝了三次,我們終於衝了過去,全排共有6輛汽車衝過封鎖,但不幸的是陳強副連長、山東大個王振英班長、和我一起參軍的中學同學徐明光,他們都為祖國獻出了寶貴的生命。炮彈送上了炮兵陣地,炮兵同志熱烈地擁抱我們。隨後,他們立即將炮彈上膛,向敵人發射。

當志願軍駕駛員是種怎樣的體驗?老兵:手握方向盤,腳踩鬼門關

晚上回到兵站,滿守慶連長表揚我們是好樣的,指導員說,為你們請功,接受你們寫的入黨申請。這時我慚愧地紅著臉走到指導員跟前說:“我沒有寫申請,是否也能接受我入黨。”指導員說這樣呀,你就補寫申請。組織上批准了我的申請,從此我就成了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並榮立三等功一次。

1954年,我們連執行拍攝鋼鐵運輸線的電影的任務。雖然在電影中只能看到我們插著樹枝的汽車和前面的車牌號碼,看不清楚人,能看清有動作的同志也都不是我們連的,但這也是對我們鋼鐵運輸線上的汽車兵最大的褒獎,我亦感到無比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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