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綱:一時負氣成今日


郭德綱:一時負氣成今日

戰國時侯,蘇秦拜鬼谷子為師,學縱橫之術。

學成之後,卻一時無處施展,只得灰溜溜地回到了故鄉。

看到他如此落魄,鄉親們紛紛過來譏諷他,連親嫂嫂都不給他好臉色看。蘇秦沒有自暴自棄,頭懸樑,錐刺股,繼續閉門苦讀。

二度出山,遊說天下,一鳴驚人,六國拜相,馬首是瞻,一時風光無算。

再次回家,所有人的眼光都變了,鄰居畢恭畢敬,嫂嫂誠惶誠恐。

他由是感慨道,使我有洛陽二頃田,安能佩六國相印。

這句話,也經常被郭德綱說起。

相聲《夜行記》裡,郭德綱問于謙,您走過二環麼?

于謙回答,走過啊,北京人都走過二環。

好,那我能不能走二環麼?

能走啊?

可他們就不讓我走二環?

不可能,憑什麼不讓你走啊!?

嗨,說起這事,我心裡就不是滋味。為什麼我不能走二環啊,我自己能躲著車,再說了,撞死我了,算我活該啊!

啊,你是用腳走著上二環啊!

這段走二環的梗,就來源於郭德綱的親身經歷。

當年不名一文的時候,還真是從二環上走過。從半夜走到凌晨快天亮,一邊走,一邊嚎啕大哭。

不知道腳下的路還有多長,也不知道人生的路還會有多艱難。

當初來北京,只是指著有一碗飯吃。

他說,我懇求他們收留我,但凡有一個人留我在他手底下當個馬仔,我就認投了。

他說,我穿個小西裝,抹個紅嘴唇,一晚上掙二百塊,都沒問題。

他說,我願意給你當狗,你不願意你怕我咬你,你非要把我轟出去。

他說,使我有洛陽二頃田,安能佩六國相印。

“願意當狗沒人敢要”,郭老闆只得自己想辦法,淬火歷練,硬生生自遍地荊棘裡闖了出來。

郭老闆起初的目的,只想混個溫飽,勉強活下去。

如果一切如願,郭德綱順利進了體制,鐵路文工團二級演員,下鄉支邊慰問,便沒有如今舉火燎天的德雲社。

命運的弔詭之處在於,當你活不下去的時候,反而會更用力地活著。

郭德綱:一時負氣成今日

2003年,郭德綱開始客串主持人,不溫不火。

他去參加安徽衛視的一個真人秀節目,超級大贏家。

需要在一個大櫥窗裡呆滿48小時,窗外路過的人能看見他的一舉一動。洗臉、吃方便麵、打毛衣,人們來來去去,有的人多看幾眼,有人直接路過。

熬到第二天下午的時候,精神有些崩潰,他哭了。

後來聊起這段經歷,他用了四個字,刻骨銘心。

那時是他的最低谷。

很快,屬於他的時代來了。

其時,相聲的格局是青黃不接,死氣沉沉。

侯寶林、馬三立、劉寶瑞等前輩或駕鶴西去,或退隱江湖。王謙祥李增瑞李金斗侯耀文委身體制,少馬爺不踏出津門一步。

名噪一時的姜昆自廢武功,變成姜球球,只說主旋律相聲。馮鞏的所有靈氣,就剩下一句想死你們了。

民間的劇場更是萬馬齊喑,演員比觀眾多。

郭德綱憑藉了手中幾百段加工後的傳統相聲翻了身。

為了生計,郭德綱在小劇場裡百無禁忌。

《託妻獻子》《西征夢》《大上壽》《白事會》《紅事會》等傳統段子,一個一個拋出來,耳目一新。

人們開始慢慢記住了郭德綱這個名字。

2005年,于謙加入德雲社,郭德綱如虎添翼,自此開啟了兩人十幾年的相聲傳奇。

廣德樓小劇場最火爆時,臺下坐滿,加座加到臺上.有人就挨著郭德綱聽相聲,彷彿就是《賣掛票》裡的情形。

然後搬到幾千人的北展,依舊場場爆滿。

德雲社的小劇場,開始在北京依次開花,郭德綱的招牌炙手可熱。

2010年1月18日,正值郭德綱38歲生日。曹金大鬧慶生宴,發下毒誓,要遠走單飛,這輩子不回德雲社。

那時,郭德綱真真把曹金當兒子對待,視如己出,傾囊相授。

晚上還有演出,郭老闆強忍著悲痛,照常表演。

結束前幾個返場,有觀眾點了京劇《未央宮》,說的是呂后與蕭何定計,要誘殺韓信。

郭老闆將近五分鐘的大段唱腔,情緒逐漸失控。咬牙切齒,聲嘶力竭,眥目欲裂。

身旁的于謙定定盯著他,眼含酸楚,滿是憐惜。

郭德綱:一時負氣成今日

那時的德雲社剛剛經歷一場大風波,李何曹劉,一撥弟子陸續退社。

一步一步地苦熬苦掖,終於快要看見花團錦簇,黎明前夜,可不能功虧一簣。

好在還是趟過去了。

相比于謙的圓潤灑脫,郭德綱更加辛辣刻薄,原因在於二人的成長經歷迥異。

於大爺順風順水,隨意舒適。而郭德綱從天津到北京,幾來幾回,披荊斬棘,吃盡了苦頭。

師父侯耀文先生評價說,他一路坎坷走來,勢必嫉惡如仇。

2011年,郭德綱來上海演出。

長寧體操中心的主角從周立波換成郭德綱,臺下坐滿五個人。

郭德綱打趣于謙的一聲“貂丁”,聲震屋瓦,如銀瓶乍破,四下彩聲雷動。

那應該是郭德綱作為相聲演員最輝煌的時刻。德雲社也越發的壯大,雲鶴九霄,龍騰四海,人才濟濟,好生興旺。

在相聲這門行當裡,他天下無敵了。

時間轉眼到了2018年夏天,《相聲有新人》裡一對交大博士,咄咄逼人,囂張跋扈。

而對面的郭老師卻是心平氣和,一派宗師大家範兒。放五年前,郭老闆會懟得他們懷疑人生。


只因現下,他得撐起一個大場面,好幾百人指著吃飯。故而他開始順時而變,從當年的懟天懟地,到如今的雲淡風輕。

人生不同階段,不同境遇,自然是不同的心氣。

2020年,德雲社庚子年封箱大會,兩件有意思的事情。

一是節目持續了六個多小時,從1月17日一直演到1月18日。正好便趕上郭德綱48歲的生日,後臺推出了一個偌大的蛋糕。

第二件事情,陶陽和郭麒麟同唱了一曲《未央宮》。十年前,郭德綱唱的時候,眼睛裡瞪出了血。

而今再唱此曲,只覺得往事如風,無須再提。


十幾年前,還在廣德樓的小劇場,郭德綱說道:

一步一步地苦熬苦掖,終於我們也看見了花團錦簇,我們也知道了彩燈佳話。

那一夜,我也曾夢見百萬雄兵。

語氣鏗鏘,如金戈鐵馬,那時的郭老師眼中噙滿了熱淚。

山窮水盡之時,要有不放過自己、忍辱負重的狠勁兒,方得出頭。

功成名就以後,須得海納百川,寵辱不驚,才能長久。

兩個人生階段,需要是兩種幾乎對立的人格,常人往往難以兼具。

由是,更能看出郭德綱的不易。

當年的一時負氣,卻成就了今日的花團錦簇。雖歷經風風雨雨,德雲社活得依舊很好。

以後,自然會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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