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經典微小說:母愛

晚上八點半剛過,壯壯就在媽媽的兒歌聲中睡熟了。席娟小心翼翼地將兒子放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然後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呆呆地望著他,眼裡盈滿了淚水。


每天晚上,將年幼的兒子哄睡之後,席娟都會如此。


“娟,你怎麼了?”老母親輕輕地走過來,關切地問道。


“媽,沒什麼。只是剛才眼眨毛掉進眼睛裡了!”席娟趕緊擦乾了眼淚,假裝眨著眼睛。


“娟,你是媽身上掉下的肉。你心裡有事,媽還看不出來嗎?這一陣你情緒一直都很低落,每天晚上哄孩子睡著後都會這樣看著孩子發呆。今天,你無論如何也要告訴我,究竟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席娟的媽媽年紀雖大,但身體還算硬朗。對於女兒近期不同尋常的表現,她隱隱感覺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在這個本已傷痕累累的家庭。但老母親一直沒敢去問,不知道即將面臨的會是什麼樣的難題。


而席娟,自從丈夫因為一場車禍去世之後,一個人勇敢滴挑起了家庭重擔。她想通過自己的勤奮,為家人提供相對舒適的生活。但老天並沒有因此而垂憐這個可憐的家庭,反而雪上加霜。當席娟一個月前,終於抵抗不住渾身疼痛的折磨而去了醫院檢查後,卻被告知她已經是骨癌晚期,而且樂觀估計她最多隻有十五個月的時間了!


銀色的月光透過紗窗瀉進了房間,照在母親蒼老的臉龐。看著母親眼中的關切之情,席娟知道,再想瞞已是不可能的了。


“媽,我……已經到了骨癌的晚期,大夫說樂觀估計也就……剩下十五個月的時間了。”將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鼓足勇氣說出來之後,席娟反而覺得如釋重負。

老母親的身子抖了一下。


“那……大夫有沒有說,還……還有沒有得救?”老母親努力剋制著心中的悲痛,從女兒的眼神中尋找到哪怕萬分之一的希望,猶如寒風中燃起的一丁點火苗。


席娟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一丁點火苗也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躺在床上,聽著孩子均勻的呼吸聲,席娟心如刀割。她多想親眼看著兒子一天天地長大,看著他上學,看著他工作,看著他娶媳婦兒……然而,這一切,對她來說都成了奢望。還有自己的老母親,她該怎麼辦?如果真有死神,她真想跪在死神的面前,乞求他多給自己十幾年的時間。


夜色凝重,氣溫更低了。東北的冬天,格外地寒冷。


席娟給兒子蓋緊了被子,將孩子的衣褲整整齊齊地疊在一旁。卻發現兒子的毛褲破了一個洞,便拿出針線藉著窗外微弱的月光縫補起來。


去年給他織的毛褲顯得有些小了,席娟想到以後沒有人再給兒子織毛褲來抵禦嚴寒,就悲從中來。這該如何是好?


忽然,席娟的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念頭,她有些激動,甚至迫不及待!


她要為兒子織毛褲!要將她的全部的愛都融入到毛褲中!更要將她不能陪伴孩子成長的遺憾用毛褲來彌補!將他25歲之前的毛褲儘可能多地織出來!


想到這裡,席娟睡意全無。她輕手輕腳起床,從破舊的衣櫃裡拿出還未開封的兩捆毛線,貼著窗戶選了一種顏色。再找出已經被她用得發亮的毛衣針,對比了兒子正在穿的毛褲,織了起來。


從此,席娟不再鬱鬱寡歡,而是充滿了動力。老母親得知她這一計劃,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但很快就明白女兒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想要幫忙,但席娟堅持要自己做,不讓老母親插手。


織好今明兩年兒子要穿的毛褲後,她買回來許多不同顏色的毛線,忙碌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生命中的最後一天會在什麼時候降臨,所以必須抓緊每分每秒,日以繼夜地織。她必須趕在死神來臨之前,完成自己的心願!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時間在一點點地流逝,外面也已春暖花開,冰雪消融。席娟終於完成了兒子25歲之前每年可以更換的顏色不同,款式各一的毛褲!看到堆得如像小山的毛褲,席娟終於露出了微笑。


老母親看著這麼多摞成了小山一般的毛褲,早已老淚縱橫。她多願意替女兒來承擔所有的不幸啊!她還年輕,還有很多未竟的心願,然而老天爺就是這麼殘忍,這麼不公平!


老母親悄悄地抹去眼淚,和女兒一起將毛褲按照順序,一個個放進那破舊的衣櫃裡。裝滿了整個衣櫃的毛褲,也裝滿了席娟對兒子的無私的愛,裝滿了她無盡的遺憾!


“壯壯,來,將這條新毛褲換上。”已經七歲的壯壯蹦蹦跳跳地過來,將姥姥遞給他的新毛褲穿在身上。


“姥姥,這還是媽媽給我織的嗎?”壯壯穿好後問。


“是啊!這一晃都五年過去了……”姥姥想起了自己故去的女兒,不禁紅了眼圈。


“姥姥,我想媽媽了……”壯壯依偎在姥姥的身邊小聲地說。


“我也想她呀……”姥姥摸著壯壯的腦袋悵然若失。


等壯壯長大,他一定能夠深深體會到,每逢寒冷的冬天,穿在身上暖和的毛褲,就是母愛的溫度。母親不曾離開過他,她的愛早已化作了這一條條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毛褲當中。


母親一直用這種獨特的方式呵護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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