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1 印度,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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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近期印度爆發的連續示威抗議和騷亂,直接誘因是此前印度議會通過的《公民身份修正案》。在未來應對國內衝突的問題上,成功獲得占主導地位的印度教徒支持,莫迪必將收割更多選票。而印度穆斯林的地位問題恐怕難以得到解決,印度的長遠發展將受到宗派問題越來越多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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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個月來,印度全國各地集會抗議和示威遊行不斷。特別是2月23日以來,以穆斯林為主的抗議者與印度教徒和警察之間的衝突愈演愈烈。


恰在此時,美國總統特朗普開始訪問印度。衝突過程中,僅印度最大城市,首都德里東北部區域發生的騷亂,就造成至少42人死亡,近360人受傷,參與者高達上萬人。有暴徒在學校追殺穆斯林學生,印度警察袖手旁觀,甚至印度教徒拿著武器走出校園都無人阻攔,以至於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都遙遙驚呼“印度正在對穆斯林進行‘大屠殺’”。


印度新德里抗議街頭(2020年1月)

(圖片來自:Sunil prajapati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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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何種原因導致人數高達2億的印度穆斯林群體如此憤怒?特朗普的到來是否與衝突更加激烈有密切關係呢?

修正案觸發宗派衝突


近期印度爆發的連續示威抗議和不斷升級的騷亂,直接誘因是12月11日印度議會通過的《公民身份修正案》。


《公民身份修正法案》(CAB)

以印度東北部為起點,蔓延為全國各地的長期抗議

(2019年12月11日,古瓦哈蒂)

(圖片來自:shutterstock@David Talukd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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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案規定“給予2015年之前因受宗教迫害逃離巴基斯坦、孟加拉國、阿富汗三國來到印度的六大族群以申請加入印籍的機會”。這些族群包括印度教、佛教、錫克教、耆那教、拜火教和基督教。表面來看,這是莫迪政府的一項惠民工程,但卻唯獨將穆斯林群體排除在外。


印度教、佛教、錫克教、耆那教、拜火教和基督教

你們都有機會,但伊斯蘭教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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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眾所周知,巴基斯坦、孟加拉國、阿富汗三國

都是以穆斯林為主的國家

印度這個政策的宗教傾向性很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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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爭議頗多的政策,是歷史和現實多方面作用的結果。


一方面,穆斯林群體與印度教徒本身就有歷史矛盾。兩大不同信仰群體在印度次大陸已共存了14個世紀之久,早在伊斯蘭世界的倭馬亞王朝時期,阿拉伯民族就開始進入印度腹地。隨著11世紀崛起的突厥人在印度的武力征伐,伊斯蘭教在印度迅速傳播。1206年,出身奴隸的突厥人庫特布丁·艾伊拜克以德里為中心,在北印度建立了德里蘇丹國家。


如果說歷史上的德里蘇丹國沒能統一印度半島

其實現代印度也無法做到

(半島東部的孟加拉也是在這一時期伊斯蘭化)

(圖為德里蘇丹國在Tughlaq王朝時期的全盛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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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征服過程中,穆斯林對印度教和佛教遺址進行了大肆破壞,並強迫當地民眾改宗伊斯蘭教,在政治、經濟和思想文化方面對非穆斯林群體進行了非公正對待,而這就埋下了此後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沖突的種子。


比如印度的國家級奇觀-泰姬陵

其伊斯蘭和波斯風格是非常顯著的

(圖片來自:Jan Willem van Hofwegen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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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近代以來印度被英國殖民和整個伊斯蘭世界的衰落,穆斯林群體的社會地位在印度不斷降低。而人口占多數的印度教高種姓階級,卻因為很快掌握外語而迅速進入殖民當局的行政和決策圈,這導致穆斯林群體和印度教低種姓者越來越處於社會底層與邊緣地帶。穆斯林和印度教徒的社會地位最終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真納與甘地背後站著的利益群體是有所不同的

所以即使不是英國插手,印巴也是大概率要分治的

(圖片@Kulwant R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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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身份的顯著剝離感讓穆斯林群體對社會現狀極度不滿。二戰後發生的印巴分治實際上就是印度教和伊斯蘭教的一次大分離。


雙方從此是冤家

(圖片來自:Hari Mahidhar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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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印度教等級觀念和穆斯林平等主義也有明顯的文化衝突。


在兩種宗教的訓規下,在印度現實社會中,兩大群體對民眾社會地位的看法是完全不一致的。印度教徒中的很多人認為,人的存在和社會地位是先天註定的,有差別的四大等級(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是與生俱來的社會規則,低種姓者和賤民沒有資格享有正常人應有的社會尊嚴。穆斯林便被視為外來的“低種姓者”。


而且這種姓身份還能父子相傳

真正做到永世不得翻身

(圖片來自:R.M. Nunes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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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伊斯蘭教則認為“真主面前信徒皆平等,不因膚色、能力和財富多寡而區別對待”。由此,伊斯蘭教吸引了大量的低種姓的印度人改宗。而改宗後的印度新穆斯林便舉起理論上的平等大旗,向政府表達就業和參政訴求,向過去看不起自己的印度人吹響反攻號角。


真主面前,木有高低

(印度-加爾各答-齋月)

(圖片來自:Saikat Paul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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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的矛盾在多種因素加持下激化也就不足為奇了:印度教徒認為歷史上穆斯林的入侵和統治對他們造成過嚴重傷害,因而對其持有敵視心理。而穆斯林深感權力旁落,當前與其競爭生存和政治資源的正是印度教徒,因此對他們懷有戒備和不滿。


而莫迪政府的長期執政及其印度教傾向

也令印度國內不少穆斯林群眾較為不安

(印度 -瓦拉納西-集會上的莫迪支持者們)

(圖片來自:arindambanerjee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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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背景下,社會上蔓延著印度教與穆斯林的不滿情緒,兩者隨時可能爆發衝突。


莫迪政府的“老謀深算”


頒佈如此容易引發宗教衝突的法律文件,印度莫迪政府不可能不知道所能產生的不良影響有多大,但為何執意如此呢?


實際上,莫迪政府的利益盤算決定了其必然要逆水行舟。


一項政策總會有人滿意,有人反對

但最重要的是鞏固自己的基本盤

(印度-瓦拉納西-路演中的莫迪車隊)

(圖片來自:arun sambhu mishra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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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0歲的印度總理莫迪,可以說是深諳處理民族主義和教派主義政治手段的資深政客。由於印度80%的人口是印度教徒,這使莫迪領導的印人黨堅持印度教傳統,堅決反對穆斯林群體社會地位的提高和權力的增長,以迎合國內印度教徒來提升自身政治地位。


印度教能在國內佔據很大的數量優勢

主要也得益於建國時的印巴分治

(巴基斯坦+孟加拉人口接近4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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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9年8月,印人黨組成的政府就廢除了印控克什米爾的特殊地位,以方便印度教徒前往定居,其考慮的重要因素便是該地穆斯林占人口多數。


雖然中央政府對該地區的掌控越來越牢固

但時不時還是會出些問題

(印控克什米爾-政府軍與群眾間的對抗)

(圖片來自:Umar Fayaz Dhobi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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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莫迪政府認為穆斯林騷亂的影響範圍是可控的。


由於伊斯蘭教最早在印度北部展開徵服,穆斯林統治的中心也在北方,因此穆斯林群體大多分佈在北部,屬於偏居一隅的勢力。此外,多年來印度還對穆斯林進行了嚴格控制,使得穆斯林分佈十分散落,往往有穆斯林生活的地方,附近就會被印度教徒的居民區包圍,這就起到了代替政府進行監督的作用。


看著你,一直在看著你

(圖片來自:nisargmediaproductions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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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次的抗議示威活動中,人口多達2500萬的德里地區竟然難以組織起十萬人規模的穆斯林集會。


而且,印度穆斯林主要是仰遜尼派中的溫和派,再加上印度政府多年的同化,他們抗議政府的目的在於提高自身地位而不是堅決反對政府。這使莫迪政府認為,在人口占絕對多數的印度教徒面前,這些穆斯林不會起多大風浪。


信念護體,有何懼哉

(圖片來自:arun sambhu mishra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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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還是反擊印度國大黨的絕好機會。近年來,印度經濟增長放緩、失業率大幅攀升、強姦犯罪難以遏制,人們對莫迪政府頗有怨言。擁有135年曆史的主要反對黨國大黨便成為莫迪人民黨強有力的競爭對手,畢竟從印度獨立到2014年的大部分時間,國大黨一直是執政黨。


印人黨(BJP)是大蓮花

國大黨(INC)是大手

(圖片來自:arindambanerjee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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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黨主張多元世俗,反對印度教傳統,多年來對穆斯林群體和其他少數族群進行支持和特殊照顧,在少數派人民心中地位特殊。而近期該黨對腐敗和強姦問題中在位政府的不作為進行的強烈譴責,極大地提升了自身的社會形象,這對莫迪的改革是個巨大的干擾因素。


國大黨作為老牌大黨

有著雄厚的政治背景,但也有著沉重的政治包袱

(最近的兩次大選,國大黨都是慘敗給印人黨)

(圖片來自:Filip Jedraszak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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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去年12月頒佈修正案引發抗議運動初期,莫迪政府就指責國大黨參與策劃示威遊行,意圖推卸責任,並鼓勵印度教徒支持者進行舉報。果然,很多印度教徒認為國大黨為了謀取權力在印度製造混亂。


不得不認,號召力是真的強

(圖片來自:Ankur bajpai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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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來了激化矛盾


就在2月23日德里爆發血腥衝突之時,美國總統特朗普卻選擇於25日訪問印度,這無疑激化了宗派矛盾,加劇了當前的抗議運動風險。


特朗普訪印的最大目的在於為美國即將到來的總統大選助力,通過強化美印關係來轉移國內矛盾,維護國際形象,給自己加分。而選擇在該關鍵時間點去印度,在為莫迪政府打氣的同時必然激化印度穆斯林的不滿,因為特朗普也是反穆斯林的。


來給老朋友打氣加油

(圖片來自:Madhuram Paliwal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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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心的莫迪政府為了迎接特朗普,做了三件“羞愧之事”:第一是給臭氣熏天的德里市河流換水、製造“印度老杭州”;第二是為了展示民主形象,在特朗普車隊途徑區域粉刷牆壁以掩蓋層層疊疊的德里貧民窟;第三便是在能容納十幾萬人的板球場舉辦歡迎特朗普的集會,而不遠處正是穆斯林和印度教徒的衝突區域。


不過多少還是會有些不和諧音

(圖片來自:Saikat Paul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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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虛假的美麗讓攜妻帶女的特朗普甚為感動,不僅大誇“印度民主、包容、自由,給其他國家樹立了榜樣”,還對暴力事件採取了完全無視,宣稱印度自己去解決,不干涉。


專業的微笑,專業的握手

(圖片來自:Madhuram Paliwal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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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利亞內戰時平民死傷十幾人,特朗普就宣稱要制裁巴沙爾政權,現在則選擇完全忽視印度的國內矛盾,反差之大,以特朗普的人設都有些解釋不過去。而當特朗普飛回美國之後,印度的見聞也被他寫成“美印關係強勁,與莫迪關係密切”發表在推特上。


推特外交

(圖片來自:twitter@Tru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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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美國民眾怎麼想的,反正印度穆斯林是被激怒惹出了一地雞毛的。


而這隻能由莫迪政府自己扛。


實際上,美印關係並沒有得到任何實質性加強,因為此次會晤並無多少貿易和軍售新協定簽署。儘管長期以來美國希望印度成為其主要防務夥伴,但莫迪往往選擇去俄羅斯訂購武器。去年莫迪政府就購買了S-400防空導彈防禦系統,引發美國強烈不滿。


一個老朋友,那肯定是不夠的

(圖片來自:Matias Lynch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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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莫迪政府在俄羅斯和美國兩方之間尋求最佳利益平衡點。


在未來應對國內衝突的問題上,成功獲得占主導地位的印度教徒支持,莫迪必將收割更多選票。而印度穆斯林的地位問題恐怕難以得到解決,印度社會的穩定和長遠發展將受到宗派問題越來越多的阻礙。


下次繼續,穩操勝券!

(圖片來自:arindambanerjee / 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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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圖片來自:nisargmediaproductions / Shutterstock.com


參考文獻:

1. https://www.sandiegouniontribune.com/news/nation-world/story/2020-02-28/thousands-of-bangladeshi-muslims-protest-india-violence

2.https://www.dailyherald.com/article/20200229/news/302299965/

3.https://theintercept.com/2020/02/25/trump-praises-modis-

india-muslims-beaten-street-mosque-defiled/背景簡介:本文作者深眸,地球知識局成員。文章2020年2月29日發表於微信公眾號 地球知識局(印度,亂了),風雲之聲獲授權轉載。責任編輯:孫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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