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西寧:己然是故鄉


西寧:己然是故鄉

劉生彪

清明尾,端午頭,中秋月後又重九。

一晃眼,諦聽穿城而過的滔滔湟水之聲,徜徉西山腳下被夕陽抹紅的幽幽小徑,攀爬北山土樓觀下被赭紅色山崖夾持的陡峭石階,仰望香火繚繞鐘磬交鳴的南山寺和被朝陽塗了一層紅暈的鳳凰亭已二十餘載春秋。

西寧:己然是故鄉

四季更迭。這其中,有四年在讀書,其餘則在教書,如此算來,生命中的一半光陰居然在這座省城度過。四年的大學生活,平淡無奇,波瀾不驚,留下的記憶疏疏落落。畢業後的生活也按部就班——結婚,為父,教書,直至後來回到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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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換星移。回首過往,平平淡淡中有坎坎坷坷,穩穩當當中有顛顛簸簸,從從容容中有恓恓惶惶。水流花謝,時光荏苒,在歲月車輪捲起的滾滾紅塵中和挨挨擠擠的眾生並肩前行,一路上摩肩接肘,悲悲喜喜,風風雨雨。追昔思今,恍恍惚惚中已至天命之年,不知不覺漸漸跌入嗟嘆人生如夢、感悟人生冷暖、回憶青春少年的悵惘與惶惑的漩渦之中。同時,也愈來愈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雖然故鄉的縣城離省城只有四十公里,可這二十多年來卻成了難以逾越的天塹,以前說交通不便,如今曰車多太堵,明日雲工作太忙,總是理由多多,卻在不知不覺的散漫和懈怠中冷落了那一方生我養我的故鄉,也虧欠了我至親至愛的故鄉親人。這二十多年來,每次回去,故鄉的變化讓我近鄉情怯,除了苦苦的回憶,還有淡淡的傷悲。而父母雙親的老去更讓我惶恐和不安。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欲報之德,昊天罔極……正是夢裡不知身是客,忙而又盲,也如懷鄉詩人余光中所言:掉頭一去是風吹黑髮,回首再來已雪滿白頭,遊子老了,唯故鄉的山河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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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省城工作的這二十多年中,陪我最多的自然是妻兒。和我一樣,妻亦為人師,子則為學生。每個冬日的清晨,當寒夜依然深沉,懶懶的太陽依然在溫暖的睡夢中呢喃夢囈,一家三口卻已揉著惺忪的睡眼,在凜冽的寒風中走向三個不同的地方——兩方講臺,一張課桌,從此開始一天的日子。鈴聲似乎成了我們共同的忙音——預備鈴、上課鈴、下課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家三人,以同樣的節奏沐浴著學校的陽光和雨露,以同樣的心情應對著各自的快樂與悲傷,以同樣的方式堅守著各自的希望與夢想。朝夕孜孜,終日乾乾。當血紅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已被黑黢黢的西山背影所吞食,街道華燈初上,城市夜生活的節奏已迫不及待的敲響,此時一家三人才踏上回家的歸程。於我們三人而言,最開心的莫過於以同樣的時間和方式去恣意享受寒暑假的逍遙與歡暢。在歲月的蹉跎中,這個家庭中父親和母親淅淅瀝瀝的粉筆灰成雨,不知落溼了多少講臺;而兒子的汗水、淚水和藍藍的墨水成渠,不知灌溉了多少畝作業和試卷。光陰似箭,兀兀窮年。不經意間兒子的那張小課桌也在不知不覺中變高,變大,直至有一天倏然不見——兒子已從小學到了大學。而那兩方講臺卻似怎麼也甩不掉的尾巴,依然和父親母親如影相隨。只是,那曾經西裝革履的年輕父親,已變成霜染髮鬢的中年大叔;而那個曾經裙袂飄飄的母親,也已快成了即將退休的大媽。這期間,家,始終是庇護我們三人在風浸雨蝕的悲喜中安詳生活的港灣和竹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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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煙。對於這座城市的記憶,我從少年時便就有。記得在兒時,能來一趟省城是一種莫大的榮耀,那個時候故鄉的縣城和省城只通班車,一天幾班而已。由於父母在“單位”上班,所以比起同齡的其他夥伴,我便有了“因公”來西寧的機會。每次來到省城,透過車窗,痴痴呆呆看著眼前的熙熙攘攘,激動而羨慕,驚訝而迷茫,搞不清南北西東,只記得人多、車多和樓高,一路上數著樓有幾層,想著道有多寬,看著人有何態,盯著車有多快,省城似乎成了我不可企及的閬苑仙境,一切都是那樣的美麗、闊綽、新鮮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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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我上了省城的師範大學。那時的城市還沒有擴張,學校所處的位置是郊區,我清楚地記得,莊稼地和菜地就蓬勃在學校門口馬路的對面。每當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下,田地裡縱橫交錯的阡陌便成了同學們散步的好去處,費翔的歌曲在晚風習習的田野上和暮歸的鴿群一起飛翔。離開了父母羽翼的呵護,自由便成了我肆意揮霍的快樂,於是對省城的瞭解便與日俱增。四年的大學生活,日月閒閒,壓力與快樂同在,慵常與浪漫共存。可以說,那時省城的每一個角落,在週末,都留下了我和同學們歡快的足跡和笑聲。但對我而言,印象最深的莫過於離學校約一公里遠的蘇家河灣。每年的春季和夏季,那裡恰似風光旖旎的江南,碧草如茵,野花爛漫,醉鼻饜心。在開闊平坦的草地上均勻挺拔著許許多多四五米高的小榆樹,林中鳥聲啾啾,蝶翼翩翩,清幽雅靜,而草地的旁邊便是滔滔不絕的湟水河。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同學們經常來此野炊和嬉戲,青春作伴,逸興遄飛,豪氣干雲,歌聲和笑聲伴隨著湟水河的滔聲,在榆樹林的上空飛揚,而旁邊的湟水河,像在默默向我們傾訴這座城市的渺渺過往,也像一個滄桑惄然的老人,向我們表達對不諳世事少年的冷落。四年的大學時光如煙如夢,那時省城的斜街窄巷、犄角旮旯如今還在我的記憶中若隱若現,那時省城最繁華的地方叫“大什子”,最熱鬧的地方叫“水井巷”,最好玩的地方是人民公園,最洋氣的地方是舞廳。那候的省城,似一泓山間清澈的碧潭,岑寂而寥落;似一處秋後少人的公園,冷清而蕭瑟;似一座高原上嵯峨的雪峰,高貴而峻歷;也似一位素顏的弱女子,纏綿而悱惻。那時雖然沒有高樓大廈,沒有出租車,沒有電話亭,沒有廣場,沒有肯德基,沒有快餐,沒有快遞……但我們依然擁有快樂,因為那時我們有年輕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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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後八年,我又回到了闊別的省城。教書依然是我的本行,除了生活環境,似乎絲毫未變。在以後的日子裡,西部大開發的號角響徹高原大地,在百舸爭流的奮進中,省城奮鬣揚蹄,“夏都”美稱享譽海內外。經濟建設日新月異,市內高樓鱗次櫛比,商業中心目不暇接;綠色發展理念澤被四方,市內粼粼碧水,絲絲垂柳,悅人心目,南北山和西山曾經赫然刺目的赭紅色也漸漸變成了翠微;文明素養潤物無聲,全國衛生城市、全國文明城市等殊榮接踵而至。如今的省城,現代眈眈,人文脈脈,氣韻軒昂,清雅脫俗。她的浮光掠影不斷撞擊著我的眼球,她的端莊娉婷不斷驚豔著我的靈魂,她的精緻時尚也不斷激盪著我的情懷,她的海納包容也不斷拓展著我的視野。也許,她四溢的風華已將很多人對她曾經的記憶不斷排擠和壓縮,然對我而言,這座城市卻像錦盒一般,裡面珍藏著我二十餘年的腳印和指紋,光榮和憤怒,溫柔和傷心,也珍藏著我和家人一顆顆一串串不朽的記憶。

西寧:己然是故鄉

在這如梭的歲月中,我們三口之家也和周圍普普通通的人們一樣,心懷希望,快樂生活。夏日的清晨,每當攀上小區旁的西山,站在浦寧塔的身旁,迎著簇新的紅日,眺望著南山上在朝陽中熠熠生輝的鳳凰亭和更遠處北山上如煙如霧的翠微,俯瞰腳下在朦朧晨靄中早已甦醒的城市,頓覺露華滋潤,胸襟曠達。過往的二十多年,我與家人不正是和這座城市在一起成長,一起奮鬥,一起努力創造奇蹟嗎?

西寧,已然也是我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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