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戴敦邦:藝術門徑裡的“苦行僧”


戴敦邦:藝術門徑裡的“苦行僧”

戴敦邦:藝術門徑裡的“苦行僧”

【戴敦邦,1938年出生,中國著名國畫家,自稱“民間藝人”,籍貫江蘇鎮江。1956年畢業於上海第一師範學校,曾任《兒童時代》《中國少年報》美術編輯。1976年入上海工藝美術研究所,後擔任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教授。擅人物,工寫兼長,多以古典題材及古裝人物入畫,所作氣魄宏大,筆墨雄健豪放,形象生動傳神,畫風雅俗共賞,主要作品有《水滸人物一百零八圖》《戴敦邦水滸人物譜》《紅樓夢人物百圖》《戴敦邦新繪紅樓夢》《戴敦邦古典文學名著畫集》等。】

自稱“民間藝人”

記者:作為當代畫壇獨樹一幟的代表人物,您為何自稱“民間藝人”?

戴敦邦:1979年,中國美協組織參訪中國西北的藝術寶庫聖地敦煌。到敦煌後我發現,我國輝煌的文化遺產大部分遺留在西北地區。這些被稱為“瑰寶”的作品,是民族文化藝術的精華,但作者恰恰是一些民間藝人。他們畫壁畫、做雕塑,創造了輝煌燦爛的中華文化,然而他們一輩子默默無聞,沒有被稱為大畫家、大藝術家。敦煌回來後,為了表示對他們的崇敬,我在畫作上蓋了“民間藝人”的印章,一直延續至今。

藝術的發展,既要文人畫家,也要藝術大師,但更多的是需要民間藝人。民間藝人可以起到鎮靜的作用,把貪圖名利的苗頭消滅掉。做民間藝人既是我人生的追求,也是我對藝術的追求。我滿足於做民間藝人。

戴敦邦:藝術門徑裡的“苦行僧”

《漢族》,出自《中華民族人物譜》

記者:走上畫畫這條路,是從小喜歡還是受人影響?

戴敦邦:我從小就很喜歡畫畫。初中就學的敬業中學靠近文廟,周圍有各式各樣的小攤位,專門畫逝者照片。我12歲的時候,學校對面攤位的攤主只有一隻手,大約十八九歲,畫出來的逝者照片跟真的一模一樣。我很痴迷,很想跟他學畫、拜師,甚至去買了他做的筆和炭金粉,後被拒絕。後來又碰到一位私營書店的“跑街先生”(現在稱“掮客”“中介”)介紹我畫圖,實際是臨摹,月底結賬。那時在上初中二年級的我,正兒八經的書沒讀好,只好去以培養小學教師為目標的第一師範中專就讀。

幸運的是,我19歲畢業後,被分配到中福會《兒童時代》工作,在那裡遇到了我的啟蒙老師張樂平,有機會和張樂平等前輩畫家接觸,並得到他們悉心指點。

寄情“愛憎分明”

記者:從細微的連環畫創作,到用國畫創作鴻篇鉅著,您覺得藝術創作如何才能富有表現力?

戴敦邦:

解放初期,百廢待興。老百姓對政策的認知水平比較有限,而連環畫能比較形象地解釋政策性的法律法規。當時所有能夠畫人物的畫家,包括畫油畫和版畫的,統統都投入到連環畫創作中。後來遭遇文革,連環畫創作停了一陣;文革後,首先恢復的就是連環畫,我又能繼續繪畫創作。

我創作的國畫以傳統題材的四大名著、歷史故事為主。在創作過程中,我深切感受到,一個人首先要愛自己的國家、愛自己的民族、愛文化遺產、愛經典作品,唯有如此,才能全身心地、愛憎分明地來表現你所想要表現的東西。不站在愛國的立場,你根本看不到她的精華和優秀部分,表現不出原作的深度和原作的主題。

戴敦邦:藝術門徑裡的“苦行僧”

林沖,出自《戴敦邦水滸人物譜》

記者:從1977年創作英文版連環畫《紅樓夢》,到2000年用國畫演繹《戴敦邦新繪全本紅樓夢》,您畫了至少5個版本的《紅樓夢》,您是對她情有獨鍾嗎?

戴敦邦:是的,我畫《紅樓夢》斷斷續續加起來已有幾十年了,對她確實有一種特別深的感情。

我從初中二年級就開始讀《紅樓夢》。第一次創作《紅樓夢》連環畫是在文革剛結束,那時人的思維還帶有時代的烙印,強調《紅樓夢》是階級鬥爭,創作時我也有這樣的指導思想,因此人物往往容易臉譜化。

隨著時代的變化發展,我逐漸認識到,《紅樓夢》裡是有階級鬥爭的情節,但她並不是專門描寫階級鬥爭的小說,到2000年出版中國第一部國畫版《紅樓夢》時,我已經有比較全面的認識了,所以能很客觀地根據其中的120回章節畫了240幅圖,等於全部重新畫了一遍。

戴敦邦:藝術門徑裡的“苦行僧”

《接外孫賈母惜孤女》,出自《戴敦邦新繪全本紅樓夢》

記者:作為著名畫家,您最崇拜或者最敬仰誰?

戴敦邦:在上海我最敬重的是張樂平。張樂平說過一句讓我終身銘記在心的話:“作為一個人物畫家,要從某一個部分起筆,然後一下子把整個人完整地畫下來。”還有北京的蔡若虹、華君武、葉淺予,他們是我的前輩,我去北京,他們來上海,都對我藝術上進行指點。年紀長我一輩的是鄰居丁聰,此外,還有方成以及比我年長10歲的東北畫家王弘力。在這麼多前輩和同道身上,我汲取了藝術上的營養和懂得了不少做人的道理,可謂受益匪淺。

方成認為我這麼辛苦畫畫是自討苦吃,他把對我的評價寫成四句打油詩:“敦邦名字像外交部長,人似戴家莊的老鄉,自稱‘民間藝人’,其實是藝術門裡的苦行和尚。”我喜歡方成寫的這四句打油詩,並以此作為座右銘,刻在家裡的傢俱上。

傳承“傳統文化”

記者:今年4月12日是“田笙崑曲研習會”成立22年的日子,這些年來研習會做了些什麼?

戴敦邦:我比較喜歡中國傳統戲曲,崑曲對我畫歷史題材的作品也有很大的幫助。

22年前,由崑曲名家張洵澎發起,居住在田林地區的崑曲愛好者參加,成立“田笙崑曲研習會”。研習會每兩週活動一次,假座附近的騰雲閣飯店,利用下午休市自娛自樂。後來張洵澎要拍電影電視,就改由我做會長,這一做就是22年。會員從當初的五六人,發展到現在的二十幾人,成員有外資企業白領、銀行職員和人民警察等。那些曲友對崑曲藝術的痴迷絲毫不比我遜色。期間,研習會的成員不僅編輯出版了會刊《田笙集》八輯,還編撰出版了《俞振飛年譜》《俞振飛詩詞曲聯輯注》《崑曲精編劇目典藏》等書籍。

戴敦邦:藝術門徑裡的“苦行僧”

范仲淹的《漁家傲》一詞配圖,出自《戴敦邦圖說詩情詞意》

記者:成立“戴家樣藝術”的初衷是什麼?

戴敦邦:中華文化需要傳承,優秀傳統文化需要發揚光大。京劇有梅派、程派、馬派,民間藝術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塊招牌,既是一種風格,更是一種流派。“戴家樣”就是我的藝術風格,帶有民間手藝人的色彩,和我的“民間藝人”定位是一致的。

我作品的形式是平面樣式的書籍和雜誌,如何通過另一種表現形式,把我的作品用於彩塑、瓷刻、陶器、茶壺等,使他們能流到民間成為生活用品,是我成立“戴家樣藝術”並發展出衍生產品的初衷。我希望能通過衍生產品,講好中國故事,使“戴家樣”成為“大家樣”。

畫是“醒夢誘惑”

記者:像您這樣功成名就,完全可以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了,為什麼年逾八旬,還準備繼續花10年時間,完成《道德經》的創作?

戴敦邦:我所有的作品都是依據文學名著再創作,屬於第二手創作而已。讀者是否歡迎,最後還是要靠作品來說話的。如果讀者有點認可,那本身就是原作好。我的作品還遠遠沒有達到那些已經流傳了幾百年的名著名作的高度,雖然她稱不上天衣無縫,但我絕對是屬於“傍大款”的。

《道德經》是中國歷史上首部最完整的哲學著作。我曾經擔任20年的上海市道教協會副會長,現在還擔任上海市道教協會諮議委員會主席,對老子以及其學說有過一定的涉獵。弘揚道教文化,我義不容辭。我想用手中這支筆,畫出以前只存在於典籍中的那個老子描述的初民社會。

雖然我右眼失明瞭,目前只能依靠一隻左眼,每幅計約畫2米左右高、3至5米左右寬的放大版才能看得清楚,共有81幅畫。我希望在《道德經》畫好之前,另一隻眼睛能保持這樣的狀態,這對我而言已經相當滿足了。

戴敦邦:藝術門徑裡的“苦行僧”

《齊天大聖美猴王》,出自《戴敦邦畫說西遊記•大鬧天宮》

吾以畫為生,畫以吾為友。自成年以來,醒夢誘惑,幾乎盡在一個“畫”字。除了畫畫,我別無選擇。我只能這麼一直畫下去,畫到我畫不動,畫到我死為止!自己這是在“尋死”。


一個半小時和戴敦邦零距離的心靈對話,期間更有幾撥人來找他談事,均被告知稍等。採訪結束,戴敦邦意猶未盡,還問記者是否還要提問。走出大門,戴敦邦和記者握手道別,一顰一笑間透出發乎於心的和藹、謙遜、平易近人。“民間藝人”的定位,是戴敦邦對藝術無止境追求的最高境界。此刻,他“吾以畫為生,畫以吾為友”的話音鏗鏘有力、響徹耳畔,是親切,更是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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