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2 故事:悽悽白雪

我是一個職業小偷,靠著並不嫻熟的偷盜技巧,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我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做成一單業務了,摸著兜裡僅有的幾元錢我不由得長嘆一口氣。昨天,房東又來催交房租了,今天必須做成一單業務,我在心裡暗暗給自己鼓勁。幹嚼了一包方便麵後,我換了一身還算乾淨的衣衫,把一把自制的刀片藏在袖口裡,走出了家門。

因為鬧“豬流感”,公交車上的乘客明顯比以往少了。我從109路公交車換乘23路公交車,又從23路公交車換乘87路公交車,三個多小時過去了,我仍一無所獲,還買車票花光了兜裡那最後的幾元錢。

就在這個時候,我遇見了白雪。白雪獨自行走在街道上,她神色焦急而緊張,專門選擇行人稀少的小巷穿行。我暗自高興起來,今天就偷她了。我從路邊拾起一塊大磚頭,然後加快腳步跟在白雪身後。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在我偷她的時候,遭遇到她的強烈反抗,那麼我就用這塊大磚頭拍死她。

拐過了兩個彎後,巷子裡便只有我和白雪了。此時,白雪也發現了尾隨在她身後的我,她突然跑了起來。慌亂之中,我忙將手中的大磚頭狠狠地向她投擲過去。磚頭砸在白雪的腳上,她慘叫一聲後,一瘸一拐地狂奔起來。我立即從角落裡撿起一塊更大的磚頭,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追趕著她。我相信,已經受傷的白雪是跑不過我的。

但是,我今天真的是太倒黴了,白雪向前跑沒多遠,竟然扭身跑進了一戶人家裡。我也真是窮瘋了,大著膽子走近那戶人家。我想,如果這裡是白雪的家,那麼我只能是自認倒黴了;如果這裡不是她的家,她遲早還是會出來的。

於是,我把那塊大磚頭墊在屁股下,又從兜裡掏出一支香菸來,守候在這戶人家的門外。

院子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興奮地喊道: “哈哈,白雪你真是太棒了!你又成功地跑回來了。”我好奇地起身,通過門縫向裡面窺視:.

白雪忍著腳上的劇痛,討好地向那個女人搖了下尾巴,便一瘸一拐地走到院子角落的狗窩旁邊。白雪在狗窩前剛躺下來,四五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狗崽便“嗷嗷”地叫著從狗窩裡蹣跚跑來.它們拱進白雪的懷裡,咬住奶頭便不肯再挪動。女人皺著眉頭走到白雪旁邊,自言自語地說: “白雪的腿怎麼瘸了?這下怕是賣不出好價錢了。”

我馬上明白了,這個女人是靠白雪在做“放鴿子”的生意。她把由雪賣掉後,白雪由於急著回家給小狗崽餵奶,便會千方百計地跑回來。這樣,女人便可以再一次地將白雪賣掉:沒錯,白雪是一隻純白色的西伯利亞雪橇犬,我估算它的市場價應該不低於兩萬元,僅它那身雪白的皮毛也能賣上個好價錢.女人回到屋裡拿出兩塊肉骨頭放在白雪跟前,然後蹲在那裡查看白雪腿上的傷。我知道這單業務又做不成了,只得悻悻地離開:

再次見到白雪是在一週後,在寵物市場的一個角落裡,白雪被鐵鏈拴在鐵籠子的旁邊,鐵籠子裡關著它的那幾個小狗崽 一個陌生男人坐在白雪的旁邊。我猜這個男人應該和那個女人是一家人,他們一個主內、一個主外。

十幾分鍾後,有一隻小狗崽被人買走了,白雪不停地哀嚎著。我裝作買狗的樣子走近那個男人。很顯然,白雪認出我了,它衝著我一陣狂叫。男人很不耐煩地踢了白雪一腳,罵道:“再叫,踢死你個狗日的!”我佯裝害怕跳到男人身後,一邊將兩隻手指快速地伸進男人的褲兜,一邊驚呼道: “哎呀!你這狗可真是太厲害了,可嚇死我了!”不過一兩秒的時間,男人的錢已經成功地裝迸了我的口袋裡。

男人不解氣地瞪了白雪一跟,很無奈地說: “這狗腿瘸了,你如果想要的話,就便宜點賣給你好了,”我冷冷地對男人說:“你是想錢想瘋了吧?把瘸腿的狗牽到寵物市場來賣,這狗怕是隻能賣給飯店了。”說罷,我轉身離去。

很不幸的是,白雪的命運竟然被我言中了。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我在一家狗肉餐館門前的鐵籠子裡見到了白雪。我走近籠子,白雪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又閉上了眼睛。很顯然,它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只能等待廚師的屠刀,也懶得衝我發火。我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白雪悲慘的處境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把白雪買下來。反正我也是一個人生活,只要白雪不記恨我,就給我當個伴兒吧。

於是我走進餐館,對老闆說:“門口那條白狗你賣不?”老闆賠著笑臉說: “廚房裡有燉好的狗肉,那條狗要等到明天才能殺呢。”我耐著性子說: “我是想買那條白狗;不是想吃狗肉。”老闆眨了眨眼睛說: “那可是條純種的雪橇犬,如果不是腿瘸了也不會被賣到這裡來。”我昨天剛做了一單大業務,此時我的腰包裡鼓鼓的。我財大氣粗地說: “我是想要那張狗皮,你就開個價吧!”老闆裝作很為難地說: “那條狗我也是花了高價買來的,我也是想要那張狗皮呢。”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老闆答應把白雪以兩千元的價格賣給我。

就在老闆打開鐵籠子的那一瞬間,原本已經沒有了生氣的白雪竟然猛地一躍而起,張著嘴撲向老闆。老闆本能地躲閃了一下,一個白色的影子從籠子裡箭一般地躥了出來。

老闆邊呼喊邊拼命地追趕白雪。一輛汽車呼嘯著開了過來,白雪慘叫著倒在了車輪下……白雪並沒有死,但是它的兩條前腿卻被齊生生地壓斷了。氣喘吁吁的老闆衝上去攔在了汽車前面。

我走過去的時候,老闆正跟司機爭吵。老闆嚷嚷著說,白雪是他的命根子,是他花了兩萬塊錢買回來的。司機也不服氣地說,誰讓你的狗在大街上亂跑,壓死也活該。我呆呆地看著躺在車輪旁哀嚎個不停的白雪。白雪的眼睛始終盯著一個方向。我知道,在那個方向裡有它嗷嗷待哺的孩子。

司機在老闆的糾纏下,憤憤地甩下五千元錢,開車走了。滿臉興奮的老闆對我說: “她就是被壓掉了兩條腿,也不會影響到整張毛皮。這樣吧,你給我一千塊錢,這條狗就是你的了。”我默默地把錢遞給老闆。隨後,我攔下一輛出租車,想把白雪送到寵物醫院。沒想到,出租車司機看著滿身是血的白雪,竟然拒載。

我只得抱著白雪來到附近的一家小門診。醫生卻以不給狗看病為由拒絕了我。我答應給一筆不菲的出診費,他才不情不願地處理了一下白雪的傷口。

我把白雪帶回了家。那天晚上,白雪就躺在客廳的角落裡,不吃不喝,嘴裡偶爾發出幾聲痛苦的哀嚎。我守在白雪的旁邊,心裡酸酸地難受。

第二天我起床後,發現白雪眼睛死死地盯著門的方向,一動也不動。我頓時緊張起來,它不會是死了吧?我急忙跑到它跟前。它的鼻子還在微微地翕動著,用悽楚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轉向門的方向。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我起身離開家,坐上出租車。二十分鐘後,我已經站在白雪的“家”門外。院子的門虛掩著,狗窩裡僅剩一隻小狗崽。我輕手輕腳地推開院門,走到小狗崽的旁邊。小狗崽不安地看著我,突然驚慌地亂叫起來。屋裡一個女人的聲音說: “你出去看一下,小狗叫的聲音不對呢。”我再也顧不得許多,猛地撲過去將亂叫個不停的小狗崽抱起來,便向院門外衝去。

在我衝到院門口的時候,男人已經從屋裡走出來。男人在我身後大喊: “你給我站住!抓賊,快抓賊啊!”此時我已經沒有別的想法,我只想讓白雪在臨死前能夠再看她的孩子一眼。我跑過幾道彎,感覺已經把男人甩掉後,鑽進了一輛出租車裡。

當我抱著小狗崽走到白雪面前時,已經奄奄一息的白雪忽地抬起頭。我把小狗崽慢慢地放在地上,白雪衝著小狗崽發出令人心碎的悲嚎。小狗崽很懂事地用舌頭舔著白雪腿上的傷口,白雪也伸出舌頭來,輕輕地、慢慢地梳理著小狗崽身上雜亂的皮毛……這便是骨肉之情了吧,讓以偷盜為生的我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我正準備去給白雪和小狗崽買些營養品回來。門被突然踹開,門外除了那個男人外,竟然還站著兩個警察。男人見到倒在地上的白雪,顯得很驚訝。

我被警察戴上了手銬,押著往門外走。臨出門前,我回過頭對男人說: “白雪活不了多少日子了,請讓它們母子再團聚幾天吧。”說完,我向男人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轉身向停在不遠處的警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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