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techBook）新金融洛書 | 來源
雷慢 | 作者
01
1892年的一天，研究菸草花葉病的俄國科學家伊萬諾夫斯基，在經過多次實驗後尋找病因後，進行了一次“榨出患病菸草汁液”的實驗，並將榨出的汁液過濾，再去感染正常的菸葉，結果發現了能讓正常的菸葉患病的病毒。
這一舉動使他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發現病毒的人，人稱“病毒學之父”。
87年後，同樣在這片土地，病毒被秘密地製作生物武器，併發生了爆炸洩露。
1979年，已是蘇、美雙方簽署《禁止生物武器公約》之後第四年，兩大陣營還在冷戰中。10月的一天，一份蘇聯流亡者經營的小報發佈了一條消息說：
在莫斯科以東2000公里的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州，一家軍工廠發生了爆炸。
這正是蘇聯代號“十九號大院”生化武器工廠，爆炸後，數百人感染了炭疽病毒。此後23年間，蘇聯官方打死也不承認炭疽病毒洩露導致民眾感染，克格勃堅稱是“食物感染”所致。直到1992年，蘇聯已解體，俄羅斯總統葉利欽在回應這件事時委婉地稱“我們的軍事研究出了問題”，並准許了哈佛大學分子生物學家Matthew Meselson攜研究小組對該事件進行實地調查。
圖:十九號大院
兩年後，在1994年印刷的《科學》期刊上發佈此事調研結論，這場災難是由炭疽桿菌從軍事設施洩漏而造成人類呼吸系統感染所致。
為此事付出代價的，是無辜死亡的數十人。
後來，這次事故被稱為“生物切爾諾貝利”。
02
炭疽病毒洩露事件前一年——即1978年，冷戰另一陣營的英國，一位名叫亨利·貝德森的伯明翰大學醫學院研究員，在這年8月終於申請到進行天花病毒研究。
亨利·貝德森研究了幾天後，實驗室樓上一位40歲、名叫珍妮特·帕克(Janet Parker) 的解剖攝影師突然感覺身體不適，醫生髮現她患上了已在英國絕跡了五年的天花。幾日後，她77歲的父親受她感染而死於心臟驟停。
約一個月後，研究了一輩子天花病毒的亨利·貝德森在自家的花園裡自殺。幾日後，受天花病毒洩露感染的珍妮特·帕克也去世了。
圖：相關報道
這次事件導致約260人在家中被隔離，帕克住院的病房被封鎖了五年。諷刺的是，前一年，世界衛生組織剛宣佈了“人類可能已經見證了最後一例天花病例”。
儘管伯明翰大學事後被判無罪，人們也一直沒找到天花傳染的路徑。但整個病毒洩露事件，被公認為是研究員沒有嚴格遵守安全防護協議，才讓病毒有機可逃。後來調查顯示，許多人進出實驗室時未消毒防護衣與手套，過濾裝置十年以上未曾檢修。
更令人驚訝的是，1966年該實驗室也曾發生過天花外洩事件，並造成了45人感染1人死亡。
今天，生物實驗室技術安全係數越來越高，但人們對它的擔憂從未停止過。因管理和程序漏洞所帶來的病毒洩露，已比技術安全漏洞帶來的洩露更令人憂慮。
此後多個國家發生的病毒洩露事件，更是驗證了這一擔憂。
03
1976年，在蘇丹南部和剛果（金）的埃博拉河地區，研究者發現了屬於纖維病毒科埃博拉（Ebola） 病毒屬下的數種病毒，這是一種死亡率高達50%至90%、能引發出血熱的烈性傳染病病毒，潛伏期通常在5天至10天，致死的原因是該病能引發中風、心肌梗塞、多發性器官衰竭。
一時間，它像恐怖的劊子手般虐殺了埃博拉河55個村莊的百姓。
時間步入1989年，位於華盛頓特區以西24公里的雷斯頓城靈長類動物檢疫中心，這年11月從菲律賓接收了100只進口的食蟹猴。
一個月後，這些猴子中的30多隻已相繼死去。此時，一個名為Nancy Jaax的研究員發現導致猴子死亡的病毒與埃博拉病毒一模一樣，而死亡的猴子樣品正在被各個研究員親密接觸。
Nancy向政府高層彙報後，並沒得到官方重視，認為她危言聳聽。
一怒之下，Nancy違背上級指令，將“美國發現病毒並可能傳播”的消息傳給了華盛頓郵報。美國政府在輿論壓力下，承認發現埃博拉病毒，而否認傳播性。
後來研究發現，這一埃博拉病毒只是其中一個亞種，並不傳染人。
圖：演員朱麗安娜· 瑪格麗絲在美劇《血疫》中扮演Nancy Jaax
作為吹哨人的Nancy Jaax在此事中並未受到警方訓誡，也沒因“造謠”而受眾人指責。31年後，武漢醫生李文亮做出了一件和Nancy Jaax極為相似的舉動——提醒人們發現了SARS病毒。
1994年，《紐約客》撰稿人理查德·普雷斯頓根據此事，在採訪大量親歷者後，出版了《血疫》一書。
書中，Nancy Jaax在演講中說：
相信我，當我告訴你這個（埃博拉）怪物會回來的時候，我們需要做好準備。
04
一次又一次的病毒洩露事件一遍遍敲打著人們的主見：儘管技術進步，病毒仍從管理和程序的漏洞中“偷逃”而出，是應該保留病毒標本？還是徹底銷燬？
在這件事的輿論場上，正反兩方的意見，可以用兩個觀點來概括，即“一旦天花再次流行，可以利用實驗室保存的天花病毒快速研製疫苗”，和“假如實驗室的天花病毒被洩露出去，將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2004年4月，事實又狠狠地打了“存留派”一耳光。
此時，SARS疫情剛過去不到一年。一個從磷酸鹽緩衝液中取出了裝有SARS病毒試劑盒的北京病毒所實驗人員，直接走出了生物安全三級實驗室。她的舉動造成了腹瀉病毒實驗室的汙染。幾天後，一個剛來實驗室實習不久的研究生，在這裡感染了SARS病毒。
圖：2004年，艾未未導演的《非典時期的吃喝玩樂》劇照
和英國天花病毒洩露很像的是，病毒通過傳染，首先“殺死”了感染者的長輩。珍妮特·帕克感染的天花首先導致了她77歲父親的死亡。SARS病毒則先“殺死”了前往醫院陪護這位研究生的母親。
整個洩露事件，最終導致7人確診“非典”，700多人隔離。更可怕的是，這已是非典疫情以來，第三次SARS病毒洩露事件，前兩次是臺灣與新加坡的實驗室。
前一年9月，SARS疫情結束不過3個月，新加坡國立大學一名27歲的研究生，因實驗程序不當，導致西尼羅病毒樣本與SARS冠狀病毒在實驗室裡交叉感染。
三個月後，在P4等級的臺灣“國防預防醫學研究所”，一個姓詹的中校未能遵守規章，在處理實驗室運輸艙外洩廢棄物時感染SARS病毒。
在2004年SARS病毒洩露後，中國人發了狠，決心啟動了P4實驗室建設。13年後的2017年，坐落於武漢的中國首個P4實驗室正式投入了運行。
05
當技術安全的大門高聳，“管理與程序”就成為卡死病毒的關鍵防線。稍不注意，P4等級的病毒實驗機構仍擋不住病毒因實驗人員疏忽而“外逃”。
從近年來頻發的生物實驗室安全事故來看，它正在成為一種威脅。
2018年，英國布里斯托爾大學的科學家在郵遞信函時，不小心在向外界傳播了登革熱病毒。
2019年9月，位於新西伯利亞的俄羅斯國家病毒學和生物技術研究中心（Vector）五層衛生檢查間的燃氣管道發生了爆炸，引發了一場火災。這個研究中心保存著世界上最為致命的病毒——天花、埃博拉和炭疽。事後官方聲稱沒有病毒洩露。
比此次事件早一個兩月時，位於美國馬里蘭州的弗雷德裡克市，一家P4等級的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報告了兩次洩漏事故。
這兩次事故中，有人未能系統地實施生物安全和遏制程序，有人故意打開高壓艙室的門。儘管他們並無惡意，但這些違規操作導致了極為嚴重的潛在危險。
圖：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簡稱 USAMRIID）
——因為這裡研究著最令人聞風喪膽的病毒和疾病：埃博拉、黑死病、鼠疫。
當人類發現並存儲了病毒這種最微小的致命顆粒後，它已成為懸在大眾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如今我們面臨的不僅是洩露、傳染，還有病毒恐怖主義。
美國911事件期間，曾發生含有炭疽桿菌的生物恐怖襲擊，導致5人死亡，17人被感染。生物武器已被稱為“窮人的核武器”。
正如理查德·普雷斯頓在《血疫》中所說的：
“我們或許能將天花從自然或世界其他角落根除，但我們無法撲滅人類靈魂中的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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