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讀愛人寫於你的信般,吸引著你進入《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當中

初次接觸《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時,得到的僅僅是這口出耳進的九個字的名字。可也是這九個字,便讓我不由自主的產生了無數的念想:這是一部關於什麼的著作?是一個女人荒誕的惡作劇?是一個傷心過度的匿名女人對負心漢的咒罵?······只從名字開始,就讓人的好奇心油然而生,想要了解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作為斯蒂芬 ·茨威格的代表作之一,講述的是一個作家R先生在41歲生日當天收到了一封沒有署名和地址的信,一個陌生的女人,一個即將死去的女人,毫無症狀地突然闖入了他的生活,向他講述了一個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而最終也以這個陌生女人的死亡結束這一生,只留給R先生這一封厚厚的信,將整個故事娓娓道來 。

學術界對於《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研究主要分為以下四個方面 :

一是運用20世紀的西方文學文藝理論對其進行解讀,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 ,亦或是存在主義 。

二是從女性主義的角度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對於男權視角下的女性主義研究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不論是人物形象的塑造 ,還是情節設置 。

三是對比小說與據此改編的電影作品,形式雖然不 同,引發的共鳴卻是相同的,文字與電影這兩種不 同的表現手法引發了討論 。

四是對小說唯美詩性敘事的鑑賞 ,以及獨特敘事特色的研究。

其中又以第二點居多 ,那麼本文就以第四點入手 ,去探討小說與眾不同的敘事技巧。

似讀愛人寫於你的信般,吸引著你進入《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當中


以書信的方式展開敘述

哈代(Thomas Hardy)曾在早年對書信體作了這樣的評述: “用書信體講故事的優點是,聽到一方的話之後,你會不斷被引得去想象另一方會有何感受,並急於瞭解另一方是否像你所想象的那樣感受。

而小說的開頭部分便以R先生回到維也納收到信開始寫起,以倒敘為前進徐徐展開,向讀者拋出了一個謎題:R先生收到了一封字跡陌生的信,這封信不僅字跡潦草,而且完全沒有署名和聯繫地址,這究竟是誰寫來的信呢?且信的稱呼是:

“你,素昧平生的你 !”

這一句,讓R先生也好奇心大發,何況是讀者們呢?此刻讀者們肯定迫不及待地想看後文,這就激起了讀者的閱讀興趣。由此,便展露出茨威格過人的敘事才能,雖然不像列夫・托爾斯泰般會講故事 ,但不能否認他選取的切入點非常的巧妙 。而隨著信中的敘述逐步深入,謎團便一步步地揭開,像剝一顆洋蔥,即使讓人淚流滿面,也忍不住要堅持到最後。但其實剝到最後的時候,我們卻發現洋蔥的心是空的,它只是把這個悽慘動人的故事敘述出來 ,而真正隱含在故事背後的內核,需要讀者自己用心去理解和體會。至於R先生最後的命運如何,這並不重要,或者說,這正是讀者需要自行思考的地方。

作品在進入陌生女人的敘述部分時,採用的是書信體的順敘方式。這更有利於我們把握一個完整的時間線索,理清故事的來龍去脈。同時通過時間順敘,幾乎把女人從青春期到垂死的期間完整的敘述出來,一個女人的生命畫卷緩緩鋪展開來,看到最後我們發現這個女人的一生竟然都是以 “愛情”為最高信仰,讓人感慨萬千。女主人公的堅持和痴情令人動容,而這些通過時間軸的拉伸變得更為動人,因此故事的順敘不僅能夠將故事完整而清晰地展現在讀者面前,更能夠集中表現主旨,讓讀者受到更強烈的衝擊。

而在女人通過時間順敘展開敘述時,期間先後插入了五次對兒子死亡的敘述,依次為 :

“我的兒子昨天死了——為了這條幼小嬌弱的生命,我和死神搏鬥了三天三夜。 ”

“我的兒子昨天夜裡死了——如果現在我果真還得繼續活下去的話 ,我又要孤零零地一個人生活了 。 ”

“我的兒子昨天死了——這也是你的兒子。親愛的,這是那三夜銷魂蕩魄繾綣柔情的結晶,我向你發誓 ,人在死神的陰影籠罩之下是不會撒謊的。 ”

“我的孩子昨天死了——你從來沒有見過他 。你從來也沒有在旁邊走過時掃過一眼這個俊美的小人兒 、你的孩子,你連和他出於偶然匆匆相遇的機會也沒有。 ”

“我的孩子昨天死了 ,我們的孩子——現在我在這世界上再也沒有別的人可以愛 ,只除了你 。 ”

以上五句都是以“我的孩子/兒子昨天死了 ”這句話開頭,但是段落的句子不盡相同,不變的是對孩子的死而心碎與悲愴,和由此引發的回憶與愛,並對此進行了多方面多層次的展示。重複也使崩潰性的前景隱約可見,那就是這孩子的死,是壓死陌生女人的最後一根稻草,暗示了最後她走向死亡的結局。所以這一次次的重複敘述的好處在於,讀者預先知曉了最壞的情節,她的兒子死去了,但是她是如何有了這個孩子,如何失去的這個孩子呢?這樣讓讀者一開始就對故事的整體有了一些把握,同時這一悽慘的情景更容易使讀者入戲,並帶著疑問和更為濃厚的興趣閱讀全文。

其實,這個 “兒子”追根究底也只不過是R先生的一個替代品,由於得不到R先生的愛,兒子的重要性才越發的凸顯。因為她的愛從一開始就是盲目的,而對象又是這樣一個風流的R先生。這也從側面表現出女人對於R先生的愛,可R先生卻始終未曾認識這個用她一生來愛他的女人,他們孩子的死徹底摧毀了女人繼續活下去的意念,女人孤獨的死去並試圖用最後遺言喚醒R先生心中哪怕是一點點關於她的記憶,這便是故事的主線,以女主人公熾烈的愛為唯一的主線。小說的深層結構是在古典的歐洲背景下,少女的情竇初開的一見傾心遇到生性多情風流的作家R先生,孤獨地守護自己的愛情。


似讀愛人寫於你的信般,吸引著你進入《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當中


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講述故事

正是由於以陌生女人寫的信為故事主線,所以《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主要以第一人稱的內聚焦敘述視角向人們展現了小說的推進過程。這種敘事角度的優點非常明顯:

首先:第一人稱寫法是以 “我” 的口吻傳達出來的,以親身閱歷者的眼光去觀察和敘述的寫法,使小說主觀色彩更為濃厚,人物心理刻畫更為細膩,情感也更為動人,更增加了小說的真實性、親和力和親切感。同時,由於 “我”這個角色身份的限制,因而她是不能夠跳出本角色的視線,去描述本角色所不知道的內容。這看似是一個侷限,但是恰恰是因為這種視角的侷限性,作者把整個話語權都交給了女主人公,這種敘述是純主觀的,但卻能讓人整個故事更加曲折和富有吸引力,令人產生身臨其境般的逼真感覺。通過第一人稱敘述,讓女人的情感流露更加自然,我們就像親耳在聽一位不幸的女人將自己的一生娓娓道來,在不經意間讀者就被深深打動了。

其次:由於 “我 ”的敘事視角,又使作品情節的敘述雜而不亂,故事的完整性和統一性很好地結合在一起,給讀者營造了一個故事性與可讀性都很濃烈的閱讀氛圍。

而作者只是客觀地給讀者講述一個感動的故事。小說也沒有作者的聲音,只是客觀的描述,沒有主觀的評價,任由讀者去靜靜感受這份濃烈的感情和悲愴的等待。“滿紙痴情言,一把辛酸淚” 。每一個讀者對這個陌生女人都應該懷著一份悲憫和憐愛,為她祝福,希望她在天堂會過得好。從一個孩子的初戀到一個成年女人烈火般的愛情,都在作家筆下觸目驚心的展開。全文用語簡約溫婉,通過女主人公的悽悽訴說,勾勒出人物愛和絕望的一生。人物的內心。人物的品行,人物的音容,人物極度的狂喜和比夜還深的絕望。一個女子,對痛苦的隱忍和對愛人的無限柔情,都浸透在了這字裡行間。

其語言深摯感人令高爾基都為之動容,高爾基在寫給茨威格的信中說:“這個短篇以其驚人的誠摯語調,對女性的超人溫存,主題的獨創性,以及只有真正的藝術家才具有的奇異表現力,使我深為感動。讀著這篇小說,我高興得笑了起來——您寫得真好!由於對您的女主人公的同情,由於她的形象以及她悲痛的心曲使我激動得難以自制,我竟絲毫不感羞恥的哭了起來。”


似讀愛人寫於你的信般,吸引著你進入《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當中


以陌生化的方式呈現給讀者

什克洛夫斯基曾說過,“文學就是打破生活造成的 ‘過度自動化 ’。”一反小說的常態,採用書信的方式能讓讀者們耳目一新,達到了陌生化的效果。文學上的陌生化是指使習以為常的事物換一種形式出現,從而在視覺、知覺上獲得一種新奇的藝術效果。陌生化反映了敘述者,也就是人物的認識水平,一件事對於敘述者來說是新的,可對於讀者來說並不一定是新的。這種敘述也可以給讀者造成一種重新推理和重新審視的過程。《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整本書的主體部分採用的書信的方式,作為一種較為少見的小說敘事形式,一下子就抓住了讀者的眼球,讓人不由自主地進入了一個只屬於女主人公的私密世界,一探究竟。

弗洛伊德曾說,窺探他人隱私是人的天性,源於童年時對自己身世的追問和好奇。我們都問過父母 “我是從哪來的”,在我們看來,出生真相就成了父母的隱私。書信的這種敘事方式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人們的窺探隱私的天性,表面上我們是在閱讀一封悽美的情書,實質上我們也是在窺探女主人公的心路歷程和感情生活。因此,書信方式一方面能抵制審美疲勞並消解日常生活的 “機械性 “,另一方面能增加藝術感受的衝擊力並延長這種感受。

茨威格的《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通過書信的方式開始敘述,運用第一人稱限制了敘述的角度,並巧妙結合了文學中的陌生化,從 “我 ”的視角、女性的特有視角出發,充分挖掘了女人細膩的內心,展現了一個女人瘋狂而又無奈的一 生,使得故事的深層意蘊得到了充分、別樣的體現。這一方面展現了茨威格高超的敘事才能,另一方面也突出了敘事視點,創造了懸念和情節本身,從而激發了讀者的閱讀興趣。

就這樣,茨威格用他那獨特的敘事才能,向我們展現了一個動人的故事,而整部小說也就在彷佛可聞的樂聲中結束。


似讀愛人寫於你的信般,吸引著你進入《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當中


結語

茨威格是一位十分善於洞察和表現女性心理活動的作家,在刻畫女性形象、揭示女性心理方面有著突出的成就,而《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就是其典型的表現。他以陌生女人自身的經歷作為本文故事層的基本框架,以書信為傳達陌生女人情感的藝術載體,以第一人稱展開的娓娓道來的訴說和如泣如訴的思念,展現了一個女性對一個男性漸漸產生愛意,直到最後愛的深沉到了一種忘我的境地。

小說獨特的敘述視角、敘述文本基本以“我” 的視角為主線,用書信的形式抒寫沉默了一生的“我”的心靈絕唱。那份孤獨的愛最後的表達和記錄,也只是在幾張薄薄的信紙上。而它全部的重量也只有那筆墨和信紙的分量,再加上一個女人一輩子的分量。女主人是擁抱著自己的愛情旋轉於荊棘之中的鳥,不在乎遍體鱗傷,只有這樣她的歌才能直達天際。作者的匠心獨運, 採取書信的方式展開這個故事,不在於對作家的風流成性的控訴,只是對陌生女人熱烈執著的愛情的歌頌。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