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去醫院碰運氣和網上求助,成為重症疑似患者和確診家屬獲得一張病床的自救途徑


打電話、去醫院碰運氣和網上求助,成為重症疑似患者和確診家屬獲得一張病床的自救途徑

打電話、去醫院碰運氣和網上求助成為自救三件套

患有新冠病毒肺炎的王玉芬(化名)從看病到住院前後花了五天。一天拍CT,一天測核酸,在武昌醫院的急救室等待3天后,她住進了隔離病房。

整個過程中,王玉芬20歲的外孫女劉曉晴(化名)學著病友在網上分享的經驗,打各種熱線求助、去醫院找床位、發微博求助,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把外婆從病毒手裡搶回來。

當外婆終於排上了一張病床,她感嘆“我們很幸運”。一張病床意味著專業醫務人員的看護,重獲健康的可能以及再次與家人團聚的希望。

由於武漢封城後暫停公共交通,以及各醫療、社區機構信息流通不暢等問題,重症患者在住進醫院前往往已經耗費了太多力氣。

打電話、去醫院碰運氣和網上求助,成為重症疑似患者和確診家屬獲得一張病床的自救途徑

封城後,車子成為第一道坎

劉曉晴的外婆王玉芬自1月25號起高燒不退。一開始,家人以為只是感冒——王玉芬身體不大好,但幾乎不出門,被傳染新冠病毒的機會不大。可是幾天過去,外婆症狀不見好,媽媽王潔(化名)也出現發燒不退的症狀。

武漢封城後,公共交通被叫停,對於沒有私家車的劉曉晴一家來說,去醫院看病是個難題。她們想再熬一熬,沒準就好了。

可她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2月1日晚,20歲的劉曉晴也開始發燒。

首先要解決用車問題。2月2日一早,劉曉晴幾次撥打120,話務員都表示前面有三四百人排隊,“幾乎都是重病的、昏迷的在等”。至於排隊要多久,“只能看到排隊總人數,沒有辦法估算時間”。話務員表示可以試試找社區開車送醫,“有的社區顧忌,有的社區肯送”。

社區負責人拒絕了劉曉晴的請求,他指明社區為了應對疫情配置了3-5輛用作接送生活困難的老人、孕婦的專車,

但是“上面明令禁止社區車輛接送發熱病人,擔心司機被傳染”。

據社區負責人介紹,司機有防護服和口罩,但是防護服質量看上去保證不了防護效果。發熱病人要去醫院只有兩個方法——120或者私家車。

武昌區緊急就醫熱線工作人員表示,發熱居民可找社區或街道安排車輛。然而街道值班人員在電話中表示,應該找社區派車,但社區不願意接送也沒辦法。

武漢的公共交通暫停後,有志願者組建了一批志願車隊為需要出門的市民提供接送服務,但是對於發熱患者,他們也有心無力,“我們不敢派這樣的活兒了,有志願者感染了”。2月3日,車隊志願者何輝因感染新冠病毒肺炎去世,生前他曾義務接送醫護人員上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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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芬的病情肉眼可見地在惡化,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在床上動彈不得。打了一上午電話而無解,劉曉晴只得請求沒有防護設備的舅舅前來將外婆背下樓,送去醫院。

武昌醫院發熱科醫生看了一眼CT告訴她們,王玉芬情況已經很嚴重,需要馬上住院。但是武昌醫院暫時沒有檢測試劑,也沒有床位,醫生開了奧司他韋和莫西沙星,讓家屬想辦法住院。

劉曉晴看到外婆的肺部幾乎佈滿白色陰影,CT檢查報告單上寫道“考慮病毒性病變,請結合臨床”。對於新冠病毒患者來說,這句診斷是他們邁向住院的第一步。接下來,她們還要經歷核酸檢測和等待床位兩個難關。

檢測試劑去哪兒了?

2月3日,國務院應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聯防聯控機制新聞發佈會上,工業和信息化部總工程師田玉龍表示,截至2月1日,核酸檢測試劑日產量達77.3萬人份,相當於疑似病例數量的40倍,“從總的供應來看,已經基本滿足要求了”。

同一天,武漢中國工程院院士、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成員李蘭娟在接受央視採訪時表示,

武漢目前檢測試劑數量不夠,因此不是每個人能夠得到檢測。

疑似患者做核酸檢測的途徑有兩個,一是由社區工作人員登記上報衛健委,等待檢測名額下放。對於劉曉晴來說,此路不通——她所在社區的負責人讓她“先自己想辦法”,“實在檢測不上再找社區”。另外一個辦法是一家家定點醫院問過去,找到一家接收個人患者檢測的醫院。

2月3日,求床位馬拉松的第二天,王玉芬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也不喝也不應聲。劉曉晴判斷,外婆的病情已經等不及她一家家諮詢醫院了,她撥打了120,打算帶著媽媽和外婆去武漢大學中南醫院這樣的“大醫院”碰運氣。

120把王玉芬抬進去醫院後,醫生看老人病情嚴重,安排她插隊檢測,並告知家屬次日領檢測報告。

核酸檢測這個環節上,王玉芬是幸運的。幾乎在她們前往醫院的同一時間,湖北省科技廳廳長王煒在“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聞發佈會上宣佈,武漢大學中南醫院改良了核酸提取方法,最快兩小時即可得出核酸檢測結果,確診速度比此前增加一倍。

2月4日,劉曉晴和母親再次前往武漢大學中南醫院檢測核酸時,醫院表示要排隊4天左右才能做上檢測。而在武昌醫院,醫生表示每天只開放100個檢測名額,且不對輕症患者開放。

武漢有25家醫院向個人開放核酸檢測,但是開放檢測的時間段和每日檢測容量不一,有的醫院只接受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開具轉診單的患者檢測,有的醫院只接受在該院首診的患者進行檢測。

這些信息往往沒有公開獲取渠道,每家醫院每天開放檢測的時間與名額可能不同。患者和家屬要想不跑空,只能一家一家醫院打電話諮詢、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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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漢新冠病毒疫情暴發早期,疑似病人需要兩次核酸檢測為陽性才可確診,每次核酸檢測結果需等待48小時左右,整個過程最快也要4天左右。如果不夠幸運,一次核酸檢測可能要等上5天。對於重症病人來說,這段時間內病情可能進一步惡化,對於輕重症患者來說,長時間排隊和路途奔波,可能將病情拖成重症。

2月5日,呼吸與危重症醫學專家、中國醫學科學院院長王辰在《新聞1+1》欄目接受白巖松採訪時提出不是所有患病的人都能夠檢測出核酸呈陽性,在武漢這樣疫情較重的地區,有流行病學史、有臨床症狀的患者應該可以列為臨床診斷病例。

實際上,部分醫院的確調整了確診前提。2月3日,記者致電武漢大學中南醫院發熱門診時瞭解到,如果患者屬於CT陽性,且第一次核酸檢測也呈陽性,即可確診。湖北省人民醫院表示,第一次檢測呈陽性後,是否需要二次檢測核酸再確診由醫生決定。

達到收治條件仍一床難求

在武漢大學中南醫院做完核酸,劉曉晴看著“外婆快不行了”,把輪椅上的外婆推到ICU病房提出住院請求,院方表示不是定點醫院,不接受新冠病毒肺炎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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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衛健委網站發佈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患者就醫流程》

1月23日,湖北衛健委網站發佈了《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患者就醫流程》,高度疑似患者應該住院留觀。可哪裡有床位,似乎誰也沒答案。

劉曉晴找來一張定點收治醫院的電話表,挨家打電話詢問床位。目前,武漢各區之間實行交通封鎖,患者往往只能在本區定點醫院就醫。

半個小時過去,劉曉晴打遍武昌區定點醫院諮詢熱線,不是沒有床位就是對方也不清楚床位情況。

她接著撥打武昌區就醫尋求熱線求助,對方並不清楚哪些醫院是定點醫院,也不知道哪些醫院有床位。武昌區市民熱線工作人員登記了王玉芬個人信息和病情,表示每天會把有住院需求的患者集中上報衛健委一次,但不確定什麼時候能解決床位。

在武漢大學中南醫院的三個小時內,老人王玉芬沒有得到醫療救助。醫護人員告訴劉曉晴,醫院沒有隔離條件,如果老人進入急診室可能感染其他患者。這期間,一位醫生鬆口表示可以收治,隨後拿起老人的肺部CT看了一眼,告訴她們“沒救了”,又走開了。

無奈之下,劉曉晴打120帶王玉芬前往武昌醫院。隨後,老人被安置在急診室打針和吸氧。經過三天在急診室的等待,王玉芬住進了隔離病房。

大黃的爺爺奶奶在2月1日確診後,由街道送去了距離華南海鮮市場幾百米的一家醫院。拿著街道給的就診單,大黃卻在住院部吃了閉門羹。根據工作人員解釋,醫院住院名單上還沒有看到兩位老人名字,需要等指揮部把名單送來才能辦理入院。

大黃向社區求情,借來了兩張躺椅將老人安置在醫院大廳的過道上吸氧。在過道上等了一夜後,兩位老人病症加重,爺爺渾身寒戰,奶奶無法行走。2月2日,爺爺因為大腦缺氧陷入昏迷狀態。兩個小時後,大黃的爺爺被送進搶救室,2月3日凌晨去世。

而奶奶被分配到了一個隔離病床,大黃央求醫院後進入病房陪護。現在,他們還在排隊等待一張ICU病床。為了鼓勵奶奶堅持治療,大黃沒有告訴她爺爺的事。

打電話、去醫院碰運氣和網上求助,成為重症疑似患者和確診家屬獲得一張病床的自救途徑

劉曉晴、大黃家人這樣無法及時住院的患者不是個例。打電話、去各個醫院碰運氣和網上求助成了重症疑似患者和確診家屬獲得一張病床的自救途徑。

在微博超級話題“肺炎患者求助”中,每小時約有20個得不到醫治的疑似或確診患者求助帖發出,每個帖子格式統一,寫著患者的個人信息和病情描述。這裡面,既有曾患白血病的6歲男孩,也有93歲高齡的老兵。

根據武漢市衛健委官網2月8日早上發佈的消息,截止2月7日,武漢定點醫院已用床位9198張,空餘床位123張。其中,14家醫院實際已用病床數超過開放病床數。病床最緊張的是市第九醫院,數據顯示該院開放病床405張,實際已用病床467張,超負荷接收病人61人。

日前,武漢市將洪山體育館、武漢國際會展中心等公共活動中心改建為一批“方艙醫院”,將安排近2萬新冠病毒肺炎輕症患者入住。

未來,居家隔離、社區隔離和已經進入定點醫院治療的輕症患者會轉入這些方艙醫院,有望能有效緩解重症患者在定點醫院住院難的問題。


(應採訪對象要求,部分名字為化名)


來源:中國慈善家雜誌 作者/李銳嘉 圖:楚天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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