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扶九眉頭緊鎖卻沒有說話，倒是素來溫婉的二夫人煙芸居然給氣得一拍桌子，怒道：“這蕭二也真是太過分了！”
“二孃咱不和這種人一般見識，莫氣莫氣哈。”端起茶遞給煙芸，周紫朔笑著替她順順氣。這就是家人呢，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令自己感到窩心。
煙芸喝了口茶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怎麼倒要你來安慰我。”
“我不在意嘛，總比嫁過去之後再發現他是這種人好。”周紫朔無所謂地聳聳肩，說著眼睛瞄向一直沒開口的父親，“應該不會讓爹為難吧？”
“麻煩倒不會，只是這事沒你想的那麼容易，”周扶九搖搖頭，“我太瞭解老蕭了，他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週三跑進來通報道：“老爺，蕭老爺和蕭二少來了。”
周紫朔霍的一下站起身，周扶九衝她笑笑，“你看。”見女兒僵硬地杵在那裡，周扶九揮揮手，“也罷，這事你也不適合在場，你先出去吧，正好讓紫玥和子期也別過來了。”
匆忙一點頭，她扯上千醉腳底抹油般的溜出門去了。跑了一路，她才恍然反應過來，她為什麼要躲，做虧心事的人又不是她。
周紫朔剛走，蕭家父子便到了，周扶九抬眼一看給嚇了一跳，這個老蕭還真是，連負荊請罪都用上了！
揪著蕭昀展的耳朵往前一推，蕭森一把握住周扶九的手，連連道歉，“老弟啊，我這個當大哥的對不住你和侄女啊，都是這個不爭氣的逆子。”說著他一巴掌拍在蕭昀展後腦勺上，把自己氣得連連喘粗氣。
“爹，別急啊，深呼吸，慢慢來。”顧不上被打得生疼的腦袋，蕭昀展忙伸手拍著他爹的背幫他順氣。
氣哼哼地甩開他的手，“你少給我惹些事，我用得著氣成這樣！”
蕭昀展理虧不敢在說話，他爹現在在氣頭上，自己說什麼都要被罵。
“來來來，坐坐坐。”周扶九將他拉到座位上坐下，“事情呢，小女已經和我說了。”見蕭森一臉緊張，他忙擺擺手笑道，“老周你知道的，紫朔她母親去得早，我生意忙也沒時間管教她，她從小就被煙芸給慣壞了，這些年又一直沒養在身邊，這真是沒點姑娘家的樣子，讓你們見笑了。”
煙芸低著頭不說話，雖然知道老爺這話是說給蕭家聽得，可聽得心中實在有些不舒服。她家紫朔從小到大都是最乖最懂事的，這件事情上明明就是他蕭家的錯，紫朔做的已經很給蕭家面子了。
幸好蕭老爺子是個明白事理的，“老弟你這麼說，不是更讓我難堪麼，說實在的，要不是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實在是沒臉再來見你。”
“你這是說的哪裡話，都是小孩子之間的事，哪有那麼嚴重。我這女兒就是太心高氣傲，不過她也沒說什麼，你看她和蕭二私下解決不也是為了不讓我們兩個難做麼。”
蕭森連連點頭，“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既然來了，就一起吃個晚飯吧，我讓人去叫紫朔過來。”
“啊，不了不了，我還真沒臉見大侄女。”蕭森忙擺擺手苦笑。
周扶九嘆口氣，“老周你總這樣說可就沒意思了，你這是不把我當兄弟了啊！”
抬頭看了看他，蕭森面色尷尬，幾度欲言又止後，終於低聲道：“老弟，你看，能不能……能不能勸勸侄女，再給犬子一個機會？”說完不等周扶九做出回答，一把將蕭昀展拉跪下，訓斥道，“還不快給你周叔叔認個錯！”
從袖裡摸出一張紙遞過去，蕭昀展雖有些不情願卻還是老老實實道：“周叔叔，一切都是小侄的錯，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
不用接過來周扶九也知道那是女兒寫的退婚書，周扶九無聲的苦笑一下，接過他高舉過頂的薄薄紙箋，“快起來吧。”扶起蕭昀展，他轉向蕭森，“我盡力而為，都是為人父母的，你也知道這兒女大了就有自己的心思，父母的話也就不愛聽了。”
“懂的懂的。”蕭森連連點頭，周扶九這話說的可真是戳他心窩子，他家這個不肖子可不就是個最大的例子，明明小時候很乖的一個孩子，不知從什麼時候就變得這麼叛逆，好像就愛和他對著幹似的，令他一提起來就一肚子氣。這樣一想，火氣又上來了，揪著蕭昀展耳朵將他揪起來，“那我們就先走了，改天我再讓他親自來給大侄女打招呼。”
周扶九起身將二人送出門，再回來時，紫朔帶著紫胭和子期已經坐在桌邊等他了。看她的神情，想來煙芸已經將方才是事和她說了。他也樂得省了口舌，開門見山地問，“你覺得如何？”
紫朔沒有立刻回答，與父親對視了一會兒才道，“爹看起來似乎還是希望我嫁去蕭家？”
“丫頭，你總要嫁人的。”
氣氛有些詭異，紫玥愣了一下，怯怯問，“發生什麼事了？”子期還小，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紫玥卻只比紫朔小三歲，自然是聽得懂的，而周扶九倒也沒打算瞞她。
為了不打擾他們父女倆談話，煙芸拉過女兒低聲將事情經過言簡意賅地講述了一遍。
“為什麼一定要是他？”周紫朔何等精明，哪裡是這麼容易能哄過去的人。周扶九笑著搖搖頭，不知該無奈還是該為自己女兒感到驕傲。
“一方面，老蕭於我有恩，他這樣求我，我沒有辦法拒絕。另一方面，蕭二那孩子本性不壞，我是看著他長大的，對蕭家我們也是知根知底，你嫁過去，絕對不會受委屈。”周扶九頓了頓，才又繼續道，“更重要的是，你喜歡做生意，只有嫁到蕭家，你才可以繼續打理生意，不然……紫朔，你甘心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小女人嗎？”
抿了抿唇，周紫朔眼神暗了暗，不得不承認，她爹太瞭解她了。這個七寸拿的真好，就好像在武者面前放一把絕世好劍，文人面前放一本絕版古籍，真的是讓人沒有辦法拒絕呢。不過——
她緩緩抬起頭，雙眸堅定，“我也可以不嫁。外面人會如何說，我不在乎。”
“姐，你瘋了？”紫玥一聲驚呼，她剛聽完娘說的事情已經夠震驚了，結果就聽見她姐如此認真的說出這一句。她是在傳統環境中長大的普通女孩子，所以她不能理解姐姐如此瘋狂的想法。
目光在兩個女兒身上打了個轉，周扶九搖搖頭，“紫朔，即便你不嫁人，紫玥也是要嫁人的。你忘了，長幼有序嗎？”
周紫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來她真是離家太久，竟連這種約定俗成的規矩都給忘了。陵城人最是看重這些風俗規矩，將一切違反規矩的事都視為不吉，所以她不把自己嫁掉的話，紫玥大概是不能出嫁的，除非……除非她出家。
所以，她是要麼出嫁，要麼出家嗎？這可當真是諷刺。
默了好一會兒，周紫朔低低道，“可是紫玥還小。”
“不小了，年初開始已經有好幾家託媒人來打聽了，定下來後，還要提親，納吉，下聘等一系列的事，忙一忙就至少要一年半載的，到時候就差不多了。”
周紫朔呆了呆，而後慢慢笑了起來，看，她又忘了，像她這個年紀還沒出嫁的已經是老姑娘了，紫玥自然是不能和她比的。
“爹，能容我考慮一下嗎？”她問，問完像是害怕她爹不答應，忙又補上一句，“就算要答應，也不能這麼快就答應了，不是麼？”
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女兒的頭，周扶九笑容慈愛，“當然，你知道爹從不勉強你，你想做什麼，爹都會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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