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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魯迅的紹興師爺傳統
我們在五四運動的系列當中，特別挑出了魯迅來跟大家做介紹。
我們知道他是浙江紹興人，紹興在明清這段時期出了很多的文人，我們有一個民間的術語叫做紹興師爺。
師爺的意思就是讀過書、可是也沒有做大官，那麼他就利用他讀到的書，特別為老百姓去打官司的，寫訴訟狀的人叫做師爺。
我們看到後來魯迅也常常被很多人稱為“紹興師爺傳統”，就是這種師爺傳統，我很難解釋清楚他是什麼樣的角色。
他懂得文字、他讀了書，然後他知道老百姓傻傻的。因為老百姓沒有讀書，所以常常容易被做官的人騙，或者被這些有錢的人騙。
我們知道阿Q最後就是這樣子，魯迅寫的《阿Q正傳》裡面，阿Q後來被抓了。被抓以後就說你某年某月某日去偷人家的東西，因為他是文盲，他看不懂內容，那個人念給他聽。
他也傻乎乎的，因為他一講話那個人就“威武”這樣叫起來，他就不敢講話了。描寫到當時的中國老百姓在官場的威嚇下，根本是嚇得屁滾尿流。
所以阿Q根本沒有聽清楚別人講什麼，最後讓他畫供，他也不會簽名，因為他連他自己名字怎麼寫也不知道。
別人說那就壓手印，大拇指的手印壓下，或者用紅筆圈一個圈，阿Q就說我要把圈圈的圓一點，因為我不會寫字，至少圈不要圈的很歪，他就慢慢圈，圈到最後就不小心又歪掉。
我們注意一下，我們在讀魯迅小說的時候會一路笑，因為覺得這些老百姓好傻，怎麼這樣被騙到這個樣子，這麼愚蠢。
可是我們不要忘記，他圈完以後，他就被推出去殺頭了。
魯迅讓我們讀他的小說的痛苦在於——怎麼這麼荒謬、這麼好笑，可是最後是一個大悲劇。
他告訴我們中國的老百姓到最後連面臨到自己的死亡，他都不會抗爭的。
我記得在年輕的時候，偶然有機會從朋友那邊借到了魯迅的小說集，我讀到這些小說的時候，給我很大的震撼。
我一直覺得魯迅的《阿Q正傳》會變成文學名作，是因為他要一直告訴老百姓，你自己一定要非常清醒的判斷，當你不清醒判斷的時候，你其實很容易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如果老百姓沒有被啟蒙，老百姓是可以完全被上層階級欺騙的。因為他完全相信上層階級告訴他的任何事情。
今天我們當然覺得情況好轉了很多，老百姓受義務教育比較識字、比較讀書了，可是我們不要忘記，媒體是可以被操控的，媒體操控的狀況裡，老百姓其實還是會喪失他自己思考的能力。
02
《阿Q正傳》揭示的社會悲劇
魯迅原來在北京當時的軍閥教育部機構做事，同時也在北師大教書，他藉助於對學生運動的鼓勵，去發展出他對社會改革的某些期望。
可是這樣的一個角色，我們看到最後魯迅當然可能被大學解聘，也可能被教育部解聘。
最後他東躲西逃，所有的統治者都要抓魯迅，因為魯迅的小說影響力越來越大，因為他寫出了真相。
他寫出了真相以後，這些奸商跟官僚就開始害怕了，因為魯迅希望老百姓不要這麼沒有意見，對於你受人宰割的現象，你要覺醒。
他不斷的提出一個看法——你不要期待官僚救你，你不要期待奸商救你，官僚奸商是不可能仁慈的，他們只是越來越壓迫百姓。
一個社會能夠改革，唯一的方法是百姓自己的自覺，你一定要能夠重新開始，知道你真的是社會的主人，這個社會的改革是操控在你自己手中的。
如同魯迅在日本讀書的時候，看到影片裡他自己的同胞被日本人屠殺的時候，旁邊的百姓麻木的狀況。其實魯迅有非常沉痛的那一面，是覺得這個民族4萬萬人，其實是不可救藥的。
當時的4億中國人彼此從來沒有覺得對方是同胞，殺他跟殺我無關，可是有一天也輪到自己了。
魯迅用《阿Q正傳》這樣的小說形式，提出了一個社會的巨大悲劇，甚至他要提供一個藥方——怎麼救中國？當時所有從國外留學的人回來都在想，我如何要救這個已經無可救藥的中國？
03
一個沒有辦法改革的時代
魯迅寫了一篇非常有名的小說叫做《藥》，小說裡他安排了兩個家庭，一個姓華一個姓夏，加起來叫做華夏，其實在暗示中國。
華家有一個小孩，這個小孩得了當時的不治之症肺勞，已經到了不可救治的狀況，而父親母親請了一堆江湖郎中探脈、看病，吃了所有的藥都不能好。
最後就有很多的偏方——犯人砍頭，一剎那頭砍掉以後，噴出來的血，立刻買通劊子手，用一個新蒸出來的饅頭去蘸人頭的血，再拿回去給孩子吃，就表示用新殺過的人的血來救這個人的肺，他就會好了。
魯迅是學醫的，他一直覺得中國不可救藥在於沒有新的科學知識，沒有新的醫學，魯迅覺得中國老百姓不受新的科學啟蒙的愚昧，是一個社會里面最大的病症。
血淋淋的饅頭就被放到姓華的小孩的父親的懷中，他嚇的不得了，可是他又覺得是唯一可以救活他兒子的藥。他拿回去以後交給他太太，太太也嚇得半死，也沒看到饅頭上在滴血，就要他的孩子吃。
小說另外一邊在寫被砍頭的人是夏家的小孩。我們知道夏家的小孩是真正發生在紹興廣場上的一個案件，就是秋瑾。
當時秋瑾到日本留學參加了同盟會，回到中國後就擔任了當時浙江的一個軍校的校長，她就發動一個革命要刺殺當時的浙江巡撫恩銘。結果失敗了，失敗以後被抓，在監獄裡面受盡折磨，最後就判死罪。
最後要寫供狀，就說你的同黨有多少人要把名字寫出來？秋瑾只寫了一個字，就是秋天的“秋”，就是她自己，最後的遺言她寫了7個字——秋風秋雨愁煞人。
這是秋瑾非常動人的故事，魯迅當時當然知道這個事件，知道秋瑾在這個地方砍頭，可他要講的是秋瑾這樣的一個革命志士到日本去留學帶回來的新的民主、新的科學。可是他要改革的中國，最後要用的藥竟然是她的血。
我不知道講到這裡，大家會不會感覺到魯迅的藥？講的是說革命志士的血其實就是救中國的藥，可是結果這個藥拿去做了這麼迷信的一個犧牲。
那麼他會懷疑秋瑾的血是不是白流了？因為好像對這個社會並沒有真正的警醒的作用。
當時魯迅把小說寄給了新青年雜誌，這個雜誌的主編叫陳獨秀，當時他們希望對中國的社會能夠多一點正面的影響，讓中國覺得這個社會雖然壞到了極點，可是未來還是有希望的，不希望是一片黑暗。
所以陳獨秀跟魯迅講，可不可以加一個比較光明一點的結尾。
魯迅就加了說夏家的小孩的墳上多了一個花圈，這個花是誰給的我們不知道，可能是他革命志士的朋友。
而華家的小孩的墳上是光禿禿的一片，最後的結尾是一片枯樹林，烏鴉飛起來刺穿紫灰色的天空。
魯迅其實留下了一個非常悲傷的畫面，讓我們感覺到在那個年代當中，一個沒有辦法改革的中國，那種巨大的沉重的壓力。
尤其是一個知識分子，他會一直問自己：我在寫小說，我也希望我的小說能夠對社會有所影響。
可是真的有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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