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中的飛機,到底在俯瞰什麼?

《羅馬》作為卡隆的回憶錄性質作品,似乎帶著那種刻意的模糊,就像《陽光燦爛的日子》裡馬小軍隔著雨對米蘭喊了一句:我車掉溝裡了(實則說的是我喜歡你)!

《羅馬》中的飛機,到底在俯瞰什麼?

片中卡隆對克里奧(女僕)的角色塑造一直保持著一種距離,同時也讓觀眾對克里奧保持著一定距離。這對一個受過好萊塢訓練的導演來說是非常反常的,因為好萊塢的劇作是讓觀眾如何接近角色,理解角色。電影訓練的結果,會對鏡頭和表現產生一種肌肉記憶,卡隆保持的這種距離就顯得尤其難得。而正是卡隆特意維持的這種距離感,為全片提供了一種解讀的可能。

對於缺乏意識加工和處理的兒童來說,他們對激烈的情感表現有著異常的敏銳性,但卻很難讀懂成年人沉默中包含的多種含義。

所以才有了孩子那句:克里奧不會說話了。這種因為兒童視角而產生的距離感,也成為了刻畫角色的標準。他拒絕對克里奧這個角色的經歷過度加工,而只停留在對既有事實(孩子所看到的事實)的一些前提揣摩。所以我們只能看到克里奧的沉默與釋放,卻很難更深入地進入角色,這與《陽光》這部情感充沛,進入人物內心的故事是完全不同的。同樣在剪輯上,卡隆並沒有讓情感延續,而是每一次將其直接切斷,幾乎把克里奧的情感壓縮到了最後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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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由於人物塑造上的距離感,必然需要通過其他方式讓觀眾進入電影,從而完成對主題的表現。

於是直白而刻意的構圖和形式感成了《羅馬》攝影的風格,並且在全片中多次重複,例如父親離開的那場戲。簡單的一句廣播臺詞交代了國家動盪的背景,然後父親驅車離開,割裂了遊行隊伍,象徵著時代序幕的拉開,而在影片最後,隊伍又以一種收幕的方式聚攏,象徵著這出時代劇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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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行隊伍

同時卡隆為了交代更多信息,加大了群演的重要性,他試圖通過其他人展現或者強調原本由克里奧交代的信息。,你會發現這些群演像極了遊戲中的NPC,用於交代信息,彷彿一場大型的“西部世界”。如果看過塔蒂作品的朋友,一定會記得其中豐富的群戲,塔蒂打破了所謂信息必須服務於主角的戲劇規則,在攝影機的運動中,所有人物都傳遞著不同的故事,以至於許多時候造成了主角的“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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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蒂《玩樂時間》,消失的主角

在片中,許多角色正是這樣扮演著角色,然後交代信息。《西部世界》中,那些對我們來說十分新奇的事物,對主角威廉來說只不過是某種規律,我們之所以對某件事物感到習以為常,無非是因為見過了無數遍。

之所以聯想到這一點,是因為當我看到小兒子在飯桌上毫無情感地說著他看到一個人被槍殺,就好似這一切就和吃飯一樣。這種“反常”的“正常”,似乎是對現行規律的接納。

而接下去的一系列“魔幻”情節,則逐漸肯定了我的猜測。

大火中扮演著“潘神”的男人,在所有人忙碌於滅火時,他依然喊著新年的倒計時,為大家唱著新年歌曲。在扮演完自己的角色之後,喝了一杯酒,默默離開。這場戲,也就在此戛然而止。

《羅馬》中的飛機,到底在俯瞰什麼?

這一場戲中,那個美國女人,悠哉地喝著酒,同樣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一個上流階級的名流,其餘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於是,再讓我們回到開場那場著名的洗地戲,有人將飛機的意象解釋成十字架,崇高,用來表現克里奧對孩子的愛。但這種解讀卻無法滿足飛機在全片中扮演的“角色”。飛機在片中多次出現,有幾次出現根本與克里奧的故事線無關。

《羅馬》中的飛機,到底在俯瞰什麼?

卡隆在這場洗地的戲中,通過一個鏡頭,涵蓋了海陸空三個意向,而當他的鏡頭中再次出現海陸空時,就只有最後那場海灘的高潮戲了,他們當然必定產生關聯和化學反應。

這三個意象,我更願意把他看作是一個簡單的整體——世界,而在此每日重複運行的飛機,則象徵著某種軌跡。

飛機一次次按著既定的路線行駛,就像我們慣常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好比那個氣功教練用他慣用而拙劣的伎倆來演好他應有的角色(這場戲中也有飛機出現)。

《羅馬》中的飛機,到底在俯瞰什麼?

所以,也許卡隆這次保持的距離感,是他拍攝這片時所採取的態度。

因此他無意對暴力運動進行探討或批判,攝影機記錄的影像冷血地站在一旁,就彷彿象徵社會規律的飛機,同樣俯瞰著我們。

而我們,則在這規律下扮演著某個角色,這便是卡隆簡單而純粹的回憶錄,卻通過兒童這種旁觀者的眼光看清了社會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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