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棄最好走的路

什麼樣的選擇,塑造什麼樣的人、創造什麼樣的城。

去年秋天,我和中國5位最頂尖建築師聊了聊天。在各自的時代浪潮中,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棄最好走的路。他們自主地對話自己,嘗試尋找各自對生活、對生命、對城市、對世界、對過去、對未來的建築語言,建造著一座理想城市的模樣。

他們迎來了建築最好的時代,或許更因為,他們堅持了最好的自己。

名人面對面

中國建築師 | 選擇 與我的城

王澍

當初有一個人,做了另外一個選擇

王澍,全球建築界最高獎普利茲克獎的獲得者。最紅火的建造年代,中國百廢待興,為了捍衛建築師的價值,他卻選擇隱居十年。

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棄最好走的路

△ 主持人田川與王澍

“那時候有一個最好的職業未來面對著我,所有人都說你也要發大財了。92年,當春天到來的時候,我就決定回杭州,這個時代不屬於我,因為太多錢了,他們不需要建築師了,所以在面對巨大的財富誘惑的時候,我做出了決定。”

“我原來其實是一個特別有奮鬥感的人,我在想可能最簡單辦法,就是把所有東西都放下,我不幹了。但是不幹了那麼容易嗎?其實有一段時間心裡會空落。”

中國美術學院給了王澍創造另一個世界的可能。2000年,王澍博士畢業,中國美院院長許江邀請他到杭州任教。這之後不久,王澍和妻子陸文宇共同創辦的業餘建築工作室贏得了中國美院象山校區設計競圖。許院長對王澍唯一的要求是——這個校區的造價只能是同樣規模工程的一半。王澍接受項目的唯一要求是——絕對的自由。之後六七年的建造,許院長沒提任何要求。在快速澆築的水泥之城中,王澍用他有限的自由,打造了一個小世界。他把這片“小世界”稱之為——用鄉村影響城市的實驗。

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棄最好走的路

“其實還有一個我很少說的理由,我下了很大的決心,讀博士實際上就是重歸體制。因為我以前實際上已經出體制了,我很自由,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但建築不一樣,如果你真正想做比較大型的工程,建築本身是嚴重受限於體制的,你不在體制裡,你是沒有辦法做的,所以這是一個重大的決定。我讀博士了,之後我重新恢復了社會身份,我重新有了社保,我以前什麼都沒了,是完全走出去的一個人,之後我回來了。我開始正式地面對這個社會,開始一個挑戰和實驗。”

王澍帶著隱居十年的所有思考,著手設計象山校區。他從各地拆房現場,回收了七百多萬件廢棄的磚瓦石和陶瓷碎片,它們落到王澍手中,便成為了象山校園中的瓦山。王澍說, 中國建築的根便是材料的運用。

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棄最好走的路

△ “瓦山”

“其實你從外面、遠處看,這就是一個巨大的瓦屋頂,它其實是一個很複雜的山,你進去探訪就是一個經驗,園林其實是對這個經驗的模擬。”

象山校園,訴說著王澍關於平行世界的理解。建築基於生活,於外是對城市的連接與延續,於內是嘗試著改變並塑造著我們新的生活習慣。更是對使用者精神世界的寄託和引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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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美術學院象山校區

“所以很多人都問我,說你的抱負是什麼?你想不想讓你的觀念被更多的人接受,產生更大的影響?我的回答永遠是這樣,我不認為我有那麼大的能耐。我能做的就是,永遠有人知道,有一個人用不同的方式在做,可能多少年之後更悲催的是,我已經不在了,大家開始說,我們恐怕整個走錯道路了,有沒有另外的選擇?有人會說,當初有一個人,做了另外一個選擇,做過另外一些試驗,大家回頭看一下他怎麼做的。”


張永和

每一個項目都做得“死去活來”

張永和出生於北京,父親張開濟,是新中國第二代建築設計師,人稱“設計了半個北京城”。天安門觀禮臺、中國國家博物館、釣魚臺國賓館都是他的作品。在美國接受現代建築教育的張永和,跟父親張開濟的建築理念有著本質的不同。而他們也成為了不同歷史時期中國建築師的兩張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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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田川與張永和

張永和為中國建築設計行業開創了很多個第一:他是第一位在國際建築研究著名學府麻省理工學院建築系擔任要職的華人,也是建築界“諾貝爾”——普利茲克建築獎評審中的第一張中國面孔。而作為中國建築界的超重量級人物,他卻說自己的每一個項目都做得“死去活來”,簡直是在“受罪”。

“最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有多不適合幹建築師。

建築極端複雜,而我們要做的東西,永遠不想是常規的,老想鬧一個突破。就這樣,每天不是危機四伏,就是要火山爆發,真是睡不著覺,不知道怎麼辦,不知道第二天會怎麼樣。我也挺較勁的,老覺得做得不夠好,那我就不服氣,我就要做得好,一轉眼已經25年了,就這麼過來了。”

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棄最好走的路

“造房子裡頭有幾件重要的事情,一個是材料,比如這木頭摸上去不一樣,金屬的摸上去不一樣,然後就是結構,這個結構不能是消極的,結構怎麼成為建築的一部分?一進哥德式大教堂,你看的就是結構,當然還有空間,光怎麼進來,你看出去是什麼景色,其實這就是建築學。每個人可能做的不一樣,這是一個創造性的工作。

我們的工作不但要有點信心,還要有點理想主義才行,否則就變成資本的工具了。


馬巖松

它不能是一種溫柔的抵抗

建築圈有這樣一句流行語:“建築師30歲之前成名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是馬巖松。”2006年,他憑藉“夢露大廈”的設計,贏得加拿大國際建築設計競賽,一舉成名,時年30歲。在中國,馬巖松很有多標籤:中標海外標誌性建築第一人,新一代建築師重要代表,“山水城市”的佈道者。馬巖松用我們不熟悉的線條創造著我們不習慣的建築,挑戰著觀者的視覺與體驗,他選擇了一種辛辣的方式,講自己的故事。他批判現代城市的標準化、大生產、非人性,他的建築試圖在高度密集的城市建築中探尋另一種可能性,但總顯得格格不入,甚至被稱作“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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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田川與馬巖松

“朝陽的‘山水’,它的黑色和流線,它和CBD那群建築的距離,都是一種抗爭。這種抗爭其實是需要自己發出一種更刺激的聲音才能看到,它不能是一種特別溫柔的抵抗。當你看到這個現實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是暴躁吧,我覺得這種第一反應,在我的很多作品裡,都被表現出來了。因為暴躁也是一種情緒,我有時候也想讓它跟周邊的建築有點對話,可是我也猶豫,我覺得,我又不認可週邊的建築,我覺得那些建築非常的物質。如果我去跟它延續的話,那不是把一個歷史錯誤又給繼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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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朝陽區的“山水”

“現代建築,需要建立一種人跟自然的對話,人一進到這個空間就平靜下來,就突然想自己跟未來、跟天地的關係,人就開始思考好多東西,這種陌生感,或者更多人所說的未來感,對我來說一直很重要。我就是想創造跟現實拉開距離的一個環境。這種思考讓所謂的未來有意義了,這個未來就跟我們發生了關係,要不然未來什麼時候來?


朱錇

一次次選擇從零開始

朱錇有著包括“世界最具影響力的五位(五十歲以下)建築師之一”的眾多榮譽。他在清華大學建築系碩士畢業後留校任教,後放棄教職去美國繼續學習。在美國,朱錇在建築事務所工作,他額外多工作一個小時的費用,建築事務所都覺得是一種浪費,無能為力的朱錇在2001年回到了國內,和三個夥伴在深圳創立了工作室,那時競標項目,朱錇直言自己“每每必中”。而“每每必中”的朱錇,卻在四年後離開了合夥人,回到北京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人生道路上的一次次清零,讓很多人對他充滿不解和質疑。

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棄最好走的路

△ 主持人田川與朱錇

“跟自己的這種對話,有時候確實是非常痛苦的。整個建築生涯裡,我最大的遺憾是沒有很早的介入實踐。我經歷了留學、工作,當真正想做事的時候,已經接近四十歲了。人生中的很多時光裡,我沒有很好的一個意識,就是要在年輕的時候,就介入到建築的建造活動中去。

因為我覺得,建築的本質必須要參與建造,必須要把你的構想實現,如果你不較早地去實現這個想法,你是成長不了的,你無法瞭解建築是什麼。當我自己真正做這件事的時候,已經快四十歲了。”

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棄最好走的路

藝術家的工作,就是創造新的經驗,創造別人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如果你都滿足了別人,那麼你的這個作品就會沒有創造性,就不會給別人提供什麼驚喜或新的感受,我覺得這是沒有意義的。”


張軻

把自己好走的路都堵上

張軻所領導的“標準營造”對北京茶兒衚衕8號的“大雜院”進行了更新式再造,變成了現在的“微雜院”。2016年張軻攜微雜院獲得阿卡汗建築獎,阿卡汗建築獎每3年評選一次,在國際建築界素有盛名,而張軻成為了首位獲國際建築大獎阿爾瓦 · 阿爾託獎的中國建築師。模仿外國大師作品,是當年建築師最輕鬆,也是最容易成名的路,張軻卻選擇浪跡艱途。

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棄最好走的路

△ 主持人田川與張軻

“大家都認為那些能夠蓋高樓大廈的商業事務所,已經是最牛的了。在商業上很容易走的路,是那些很容易討好中國文化、大眾和政府的路。如果你把自己好走的路都堵上的話,你肯定走的是一條更痛苦的路。但是如果你真正走出這條路的時候,你會發現,真的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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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棄最好走的路

編導:張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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