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我讀嚴肅書籍

殘雪:我讀嚴肅書籍

圖片源自網絡

殘雪,原名鄧小華,女,湖南耒陽人。1970年後歷任街道工廠工人,個體裁縫。1985年開始發表作品。1988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 先鋒派文學代表人物。 部分作品在香港和臺灣出版,並被譯介到日本、法國、意大利、德國和加拿大等國家。

1953年5月30日,殘雪出生於長沙。

2015年,殘雪的作品獲得美國紐斯達克文學獎提名;獲得美國最佳翻譯圖書獎提名;獲得英國倫敦獨立外國小說獎提名。

我是伴著書籍長大的。從很小的時候起,我腦子裡就形成了這樣一個印象,即,有些書籍是“嚴肅書籍”,不是一下子可以看得懂的,要等我“長大了”才能接觸。爸爸書架上的那幾排書就是“嚴肅”的,裡頭有西方哲學,馬列主義,最顯眼的是那套藍色布面精裝的《資本論》,還有幾套大部頭的中國古典文學史。我多年司空見慣的事就是,他每天都在讀這些書,大部分都是一遍又一遍地讀。

在臺燈下,這些書散發出一種特殊的味道,說不出那是什麼味道。總之,引人遐想。那時候,我喜歡趁家人不在之際將那些書一本一本地攤到桌子上面細細打量。我用鼻子湊近了去嗅,用手反覆地摩挲。那些書的裝訂全都樸素而精緻,書裡頭則佈滿了父親的筆跡,也許,用“仰慕”、“欣喜”這些詞都遠遠不能概括我那種朦朧的、神往的少年心理。那時我自己也開始讀書了,大都是一些通俗書,我是不會將它們歸到父親的書那一類去的。我如飢似渴,什麼書的短期刺激性最強就讀什麼,讀完後那些書就不見了,沒有收藏的衝動,也沒有條件收藏,大部分書是借來的。那個時候誰買得起書啊。

殘雪:我讀嚴肅書籍

父親的書靜靜地躺在書架上,始終對我有種無言的誘惑,它們的存在讓我下意識裡感到,某些書籍裡頭有一個無比深邃的世界。如果一個人想進入那種地方去弄清某些事,他就得花費掉一生的時間。那燈下長年累月的夜讀,那鏡片後面冥思的眼神,當然不是為了裝門面,當然也同我讀那些通俗書產生的激動是迥異的。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呢?那個時候,沒人說得出,父親也說不出,他只是說:“將來,我的這些書你都要讀。”那麼,將來我也會像他一樣長年累月面前放著同一本書,既看又不看,沉浸在冥想之中嗎?我不知道。

殘雪:我讀嚴肅書籍

那一天終究到來了,那是我同文學正式結緣的時候。我手頭也有了幾本“嚴肅書”,並且它們的數目還在慢慢地增長著。在後來探索的日子裡,我越來越感到,某些書籍是會變魔術的。在密密麻麻的文字的下面,有一個莫測的世界,這個世界可以稱做語言的世界,也可以稱做文學、藝術、哲學或人性的世界。最奇怪的就是對於閱讀者來說,這是一個互動的世界,只有你通過冥想的發力真正感覺到了她時,她才會延展,並顯出自己的豐富層次。而如果你的閱讀是懶惰的閱讀,那麼,哪怕你是一個有天分的人,那個奇妙的世界對於你來說也始終處在“偶爾露崢嶸”的階段。你進去不了,只能為之嘆息。一名現代讀者不但要反覆讀,反覆冥想,甚至還要動筆,在寫的當中去拓展被你感到的那個世界。這是最辛苦,也是最有收穫的閱讀。

殘雪:我讀嚴肅書籍

一名高級的具有現代精神的讀者其實也是一名偵察兵,他能夠在書籍的樹林里根據某些蛛絲馬跡發現下面的巨大寶藏。那些嚴肅書籍向他發出信息,他自己體內濃縮的精神接受了信息,並立刻產生新的信息。這種混合的信息引領著他進入精神的隧道,就在那個地方開始了偉大的揭示。那是既迷惘又清醒的過程,是人與神一次次晤面的瞬間。那些嚴肅的書籍都具有這類屬性。我們作為讀者,如果想要獲得現代閱讀的快感,就得從體內壓榨出精神,就得去進行那種艱辛的冒險。

你已經有了伴隨在身旁的嚴肅書籍嗎?如果你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肯定的,那就說明了你是一個真正有精神追求的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