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烈火燒了誰家的洋樓——“五四運動”之趙家樓衚衕
所有老北京胡同中，能跟革命事件拉扯上關係的，尤其是直接跟某個重大革命事件扯上瓜葛的，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趙家樓衚衕。
這條衚衕坐落在北京東城區東南部，東長安街的東北，原本前後曲折呈U字形走向，大約300來米長。如今，趙家樓衚衕分為兩段：前巷是前趙家樓衚衕，後巷是後趙家樓衚衕。
顧名思義，這條衚衕肯定有一棟“趙家樓”。沒錯，這就是民國時期被愛國學生一把火燒掉的那座洋樓。
因而，這條衚衕無意中倒成了“五四運動”的見證者，也是“五四運動”的爆發點。就在那條古老的衚衕中，點燃了熊熊巨火。一座趙家洋樓化為灰燼。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火燒趙家樓事件。
誰都知道，那時候，趙家樓是北洋軍閥政府外交部長曹汝霖的府邸，人稱“曹府”。
那麼，也許有人會問，這座曹府為什麼偏偏叫“趙家樓”呢？
原來，這座樓擁有更為遙遠的“身世”。它在明朝時候，就開始在這座衚衕裡了。不用說，它的主人自然姓趙，名叫趙貞吉。
這個人是明代隆慶年間堂堂文淵閣大學士。他是明朝傑出的一個人物，而且是位大作家。他是四川內江人，自小聰明勤奮，28歲時就考中進士，被譽為“蜀中四大家”之一，與楊慎並列。這位趙大學士獨立傲岸，不依附權貴，道德文章在當時更是數一數二。連大名鼎鼎的思想家李贄都不得不佩服讚歎：嵬嵬泰山，學貫千古。
可見，趙大學士是何等的人物。
趙貞吉
沒多久，由於受到朝廷賞識，這位學士擔任了禮部尚書。於是，將自己的府邸搬到了這條衚衕來，並在自家的花園假山上，建造了一座亭子，遠望就像一棟小樓，因而人稱趙家樓。或者又據說，趙大學士是南方人，自小住慣了竹樓，因而不習慣北方封閉的土炕，便在自己的府邸園中，特意修建了三層閣樓，作為書房和臥室，平日不僅可以眺望，還可以隨意吟詠詩文，好不自在。因而，這才有了這棟趙家樓。
不過，另有一種傳說，有一個姓趙的大戶人家，在發跡之後，選擇了這條衚衕裡，修建了一座大宅，宅中有一棟三層小樓，人們稱它為趙家樓。
不管怎麼說法，趙家樓成了這條衚衕的標誌性建築。
自從有了趙家樓之後，這條原本沒有名氣的衚衕也就漸漸出了名，人人稱之為趙家樓衚衕。
到了滿清王朝，這條衚衕歸屬鑲白旗管轄。趙家樓的主人早就化為黃土了，此後它一再易主，不知道傳到了誰的手中。
但是，到了民國初，段祺瑞成立了北洋軍閥政府，這棟著名的趙家樓就成了曹汝霖的私人財產。這個賣國賊舒舒服服地住了進去，但他註定不能住得長久。
誰都知道，1919年是個很不尋常的年份。這年，在嚮往和平的人們的急切期盼中，第一次世界大戰終於消停了。戰爭結束時，各國傷亡慘重自不必說。但是此後，世界各國在參加一場國際性會議，卻引發了另一場紛爭。
這個國際性會議，大家都知道，叫巴黎和會。中國作為協約國代表的一方，也算是榮幸參加了。派去的中國代表團，是當時的北洋軍閥政府。
在這場國際會議上，簽訂了一個叫做《巴黎和約》的玩意兒。和約上自然有各種條款，其中包括中國的有三條。
這三條內容，無論哪一條，都是對中國人民的嚴重侮辱和傷害。內容主要指的是，戰前德國侵佔中國的山東半島領土，以及那裡鐵路、礦產、海底電纜等資源統統歸屬日本所有。原屬中國的東西，怎麼給日本鬼子呢？
但是，面對這樣極不厚道、極為違揹人道主義的條款，北洋軍閥的代表團竟然準備簽字畫押，企圖答應。當國際記者將這件事曝光後，這讓全球所有的華人都是不能忍受的，更何況是那些大陸本土的中國人。怎麼能忍受呢？
北洋軍閥政府太辜負中國人民了。
和會上的中國代表團的外交官員，主要有三個：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這三個傢伙，據說都曾留洋過日本，屬於吃裡爬外的“親日派”分子。在人民眼中，他們無異於賣國賊。
當廣大中國人民聽說這三個親日派分子竟要答應在巴黎和約上簽字時，群情激奮了，一場事件從北京的老胡同爆發了。
曹汝霖
就在這年的5月4日，三千多名憤怒的北京學生們行動起來，他們紛紛來到天安門廣場集會遊行，抗議簽訂《巴黎和約》，聲討那三個賣國賊，要求北洋政府給予嚴懲。
學生們在會場上，豎立了一竿白旗，上面赫然寫了一副對聯：“賣國求榮，早知曹瞞遺種碑無字；傾心媚外，不期章惇餘孽死有頭！”
上聯意思是說曹汝霖是奸賊曹操的後代，死後會因缺德而無人弔慰。下聯意思是指宋朝的奸臣章惇曾與蔡京相互勾結作惡多端，誰知他的後代章宗祥同樣與曹汝霖狼狽為奸。
由此可見，人民群眾對這兩個傢伙痛恨到了什麼田地了。
章宗祥
但是，集會遊行並沒有多少效果，抗議的學生們更加憤怒了。
義憤填膺的他們要親自找曹汝霖等人算賬。曹汝霖的那座府邸——趙家樓就在趙家樓衚衕裡，於是大家紛紛趕往那條衚衕。
其實他們三人起先並不在衚衕裡，而在總統府裡。當天中午，章宗祥剛從日本回國，總統徐世昌於是為他洗塵接風，曹汝霖與陸宗輿兩人也成了陪客。
就在這幾個賣國賊在總統府裡聚餐時，天安門廣場的學生聲討示威活動已經爆發了。他們聽說後，嚇得膽寒，個個不敢回家，暫時躲在了總統府的一間辦公室裡。
不過，這幾個傢伙卻又憋不住了。他們得知自己的府邸由軍警守衛，曹汝霖與章宗祥變得大膽起來。兩人離開了總統府，一起回到了趙家樓衚衕，進了曹府。
就在他們回到府邸後，北京學生們也剛好趕上茬了。幾千名學生聚集起來裡三層、外三層，將曹府的趙家樓圍了個水洩不通。大家在樓下大聲斥責，聲討，要求出門質問。
陸宗輿
聽到門外群情激奮的抗議聲、吶喊聲、斥罵聲，曹汝霖嚇地屁滾尿流。慌忙之中，他不得已鑽進了自己的一間隱秘的儲藏室裡。在僕人的建議下，章宗祥則躲進了黑乎乎的鍋爐房裡。兩個人畏畏縮縮像極了縮頭烏龜。
儘管曹府的大門一直緊閉不開，但是這並不能擋住那些學生們。
北京高等師範學院的學生匡互生有些身手，率先爬上了高牆，跳進了院內。緊接著，他從裡面把曹府的大門打開了，學生們一下子湧進了院內。
但是，大家找遍了各個角落，就是不見曹汝霖與章宗祥那兩個東西。憤怒之極，有人在曹汝霖的臥室裡，點燃了華麗的羅帳，以及名貴的掛畫等。甚至，還有人從汽車房裡找到了汽油，潑在了小火爐上，大喊著“放火”！
既然他們躲著不出來，大家要把他們燒死在這裡！
章宗祥聽到外面有人在放火，嚇得不敢在鍋爐房裡待了，忙忙如喪家之犬，急急似漏網之魚，趕快出逃。當然，他們是逃不出學生們的掌心的。
身穿黑色西裝的章宗祥在倉皇奔逃時，大家最初還以為那個是曹汝霖呢，一擁而上，把他撲倒在地，一番圍毆。大家夥兒就像痛打落水狗那樣，將章宗祥扁了一頓。但是，當大家發現對方不是曹汝霖，有些失望，但章宗祥也該如此痛扁。
此時，還躲在儲藏室裡的曹汝霖，依舊膽戰心驚，不敢出頭露面。學生們只好繼續放火，他們要將整座曹府燒掉，看他能不能出來。
這場烈火映紅了大半個天。
當曹府的大火燃燒得正旺時，一群軍警急忙趕來，企圖滅火。但是在學生們的阻撓下，他們沒能及時救下。由此，軍警當下逮捕了32名縱火的學生。
幾番縱火之後，這棟趙家樓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而據說，曹汝霖則趁夜間逃離了人們視線。當天，趙家樓衚衕裡先是一陣熊熊烈火，燒完之後則到處瀰漫著嗆人的焦煙。
趙家樓衚衕裡這場縱火事件，成了“五四運動”中最大快人心的新聞，人們紛紛稱之為“火燒趙家樓”。
慶幸的是，這場運動最終也以勝利而翻篇了。一個月後，即6月4日，在全國人民的抗議聲浪中，北洋軍閥政府終於罷免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這三個東西，並釋放了先前被關押的縱火學生。
據說，曹宅被燒燬後，曹汝霖悄悄搬到了佟福夾道。再之後，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從“五四運動”那天起，趙家樓算是徹底“報銷”了。但是這條趙家樓衚衕卻始終存在，它不僅是一代人的熱血事蹟的記憶，而且是無數代中國人對民族尊嚴的銘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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