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國公主:比翼難雙飛

兗國公主:比翼難雙飛

一 公主要出嫁

公元1057年,也就是宋仁宗嘉佑二年,愛女心切的仁宗皇帝加封自己的愛女福康公主為兗國公主。

福康公主生來聰明伶俐,長大後明麗動人,關鍵是她對父親的一片孝敬之心,深深地感動了皇帝。都說皇家無真情,但這個女兒卻讓皇帝感動。仁宗生病的時候,福康公主日夜伺候,冬天跪在雪地裡為父親祈禱,希望父親早日病癒。仁宗皇帝子嗣單薄,兒女不多,兗國公主是最聰明最孝順的一個。這樣的孩子別說在皇家,即使生在普通之家,也是備受父母寵愛的“小公主”,更別提她是真真正正毫不摻假的真公主。公主受到的寵愛一時無兩,舉國無雙。兗國公主的冊封禮儀規格空前,等同皇后。

兗國公主是大宋最尊貴的公主了。但她高興嗎?不一定。幸福嗎?也不一定。

也在這一年,兗國公主出嫁了。這一年公主二十歲。青春可人,未嫁人之前,她也憧憬過自己以後的婚姻生活。她想,父親仁宗皇帝一定會為她找個如意郎君,郎才女貌,花好月圓,和和美美地過一生。

可惜天不遂人願。當消息傳來時,公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親把她嫁給了一個暴發戶親戚,也是公主的表叔李瑋。

二 駙馬是誰

李瑋是誰?這事可長了。仁宗皇帝,就是“狸貓換太子”故事中的主角兒—太子。這故事講的是李妃生下男孩,而劉妃用計謀把孩子奪過來,假裝是自己親生的。這個孩子就是宋仁宗。宋仁宗自小在劉妃的撫養下長大,後來做了皇帝,劉太后也死了,這時才有人敢把真相告訴仁宗。仁宗十分悲傷,覺得自己的生母李妃太可憐了,一生在劉太后的打壓下,連兒子都不能相認,也沒有享受兒過兒子一天的孝道。為了彌補對母親的這種愧疚之情,仁宗對自己母親的家族李家特別照顧,一再提拔李妃的兄弟,還決定把自己最寵愛的女兒福康公主嫁給母親的侄兒李瑋。

福康公主不是沒有抗爭過,但是在禮法社會,即使身為公主,女人也沒有多少機會為自己的婚姻抗爭。

皇帝父親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覺得既全了自己對母親的一片孝心,也為愛女找了一門好親事。

李瑋家不是門第不高嗎?沒關係,皇帝封了公主為兗國公主,李瑋作為駙馬,自然水漲船高。李瑋家窮?沒關係,皇帝給公主的賞賜和嫁妝足以讓外人瞠目結舌。有人說李瑋粗俗?沒關係,修養可以提升嘛。可是皇帝忽視了一點,公主自小在宮中長大,眼光見識品味和修養是李瑋這樣靠家族上位的人幾輩子也追不上的。俗語說,三代才能出貴族。史書上說李瑋“瑋樸陋,與主積不相能”,他跟公主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李家沒發家之前,是以做冥幣為生的,這是一種很低賤的工作。直到仁宗認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李家這才抖擻起來。李家這樣的經歷,公主要能喜歡才是怪事兒呢。更別提這樁親事也亂了輩分。駙馬李瑋其實是仁宗的表弟,公主要叫他一聲表叔。

仁宗拉郎配,把這樣兩個人配成了夫妻,可想而知,兩人的生活也難合拍。李瑋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短板,為了配得上駙馬的身份,他急切地想擺脫自己粗俗的面貌,博得公主和皇室的好感。

李瑋這種想和自己出身劃清界限的要求有多迫切,在公主眼裡,他這個人就有多鄙俗。李瑋忙著結交文士,在文化投資上舍得花大價錢,買起古董字畫來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在公主眼裡,都可以用一個字來評價:“裝”。

“裝”這種毛病是致命的。一個人如果不“裝”,大家也許會評價你有“鄉野之樸實之風”,在一些人眼裡,這種“鄉野樸實之風”也是一種求之不得的品質呢。可偏偏李瑋這個人要這麼“裝”,無怪乎公主越看他越不順眼,夫妻之間擦槍走火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大到一定程度,就要著火了。

兗國公主:比翼難雙飛

三 公主外遇了

這把火是李瑋的母親點起來的。

公主婚姻生活苦悶,需要有人排解。公主接觸的男人有限,最後把眼光落到身邊的一個近侍身上。這個人叫梁懷吉。梁懷吉是一個宦官,自小伺候公主,公主出嫁後,跟公主來到公主府。梁懷吉雖然是個宦官,但文化品位和素養卻是李瑋比不上的。梁懷吉生在深宮之中,兩宋文人治國,與士大夫共天下,宮廷中文化藝術氛圍濃厚,梁懷吉在宮中不僅僅是伺候人的宦官,他也受到了一些教育和文化薰陶,品位不錯。

和駙馬比起來,梁懷吉簡直就是高出一個檔次啊。漸漸的,公主寧可和梁懷吉這個宦官說話,也不願意和駙馬說話;寧可和梁懷吉這個宦官喝酒,也不願意和駙馬一起喝酒。

嘉佑六年的一個夜晚,公主召梁懷吉一起喝酒談心。兩人相對而坐,聊得正高興,公主發現有人在門外鬼鬼祟祟窺探。公主大怒,居然有人敢在公主府窺視!

公主怒火中燒,抓住窺視之人,發現居然是李瑋之母。李瑋的父親本是沾了姐姐光的暴發戶,娶的老婆也是市井愚婦,沒見識沒素養。不過這下可了不得了,公主想,你兒子整天噁心我,你也噁心我,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公主和所有在婆家受了委屈的姑娘一樣,和婆母大吵一架,哭哭啼啼地回宮找父母哭訴委屈。

見了父親,公主委屈不打一處來,堅決要求和駙馬仳離。皇帝像普通父親一樣,勸解女兒,大概是“女兒呀你想開些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就是你的命啊我的兒啊……”

公主也是一肚子委屈:“可是皇上爹地啊,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嫁了一個這樣的男人已經夠委屈了,還遇上這樣的婆婆,這讓我以後怎麼活啊……”兩行淚……

總之,脾氣是可以發的,婚是離不了的。中國的父母在面對孩子的婚姻時都擅於和稀泥,皇帝也不例外。

在皇帝父親的半哄半勸之下,公主回家了,駙馬還是那個駙馬,婆婆還是那個婆婆,一切都沒變。每次吵完鬧完後,公主都會深夜駕車回皇宮找父母哭訴。

這事被大臣知道了,這可了不得。按制度,皇宮的門晚上不允許打開,這也是為了防止政變的一種措施。誰也不能例外,可偏偏公主一叫,門就開了。

大臣們向仁宗抗議了,放公主進門的官員被治罪,公主晚上再回宮,再也叫不開門了。公主長大如此,從沒遭遇過如此事故,從沒想到她也有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一天。

兗國公主:比翼難雙飛

四 公主的緋聞

這樣一叫一鬧,流言流語就傳開了。北宋的臣民們才子佳人的故事聽多了,公主和太監的豔事還是第一次聽到。醜聞來的又快又猛,再也捂不住了。(也許公主根本沒想過捂呢)這事的確有損皇家尊嚴和違背儒家禮法。大臣們給仁宗上書,要求嚴懲公主。仁宗被大臣逼得沒辦法,只好下詔褫奪了兗國公主的封號,降為沂國公主,驅逐了公主的乳母和身邊親近之人,梁懷吉發配到洛陽去守皇陵。駙馬李瑋也被貶到外地。

雖然不用再和討厭的駙馬住到一起了,但公主身邊親近的人都被趕走,公主孤獨的心更孤獨,受傷的心更受傷。

受傷又孤獨的女人離崩潰的邊緣已經不遠了。公主再次回到宮中居住。這樣的日子和幽禁有什麼區別。她的情緒越來越不好,一哭二鬧已經演完了,這次該上演自殺了,幾次嘗試自殺被近侍救下來。無望中,公主放火焚燒了自己居住的宮殿。深陷絕望情緒中的公主只抱著一個信念,那就是要梁懷吉回來,只要梁懷吉回來,她還有活,梁懷吉是那個唯一能給她安慰和快樂的人。

到了這時,李瑋的哥哥李璋終於出面了,他對皇上說:“我弟實在太笨,配不上公主,請求皇帝准許我弟弟和公主離婚吧!”(早幹嘛去了?)皇帝准許了公主和李瑋仳離。

公主的自殘行為,讓仁宗痛心疾首。自己的寶貝女兒快被逼成了瘋女,做父親的怎麼忍心?仁宗終於在大臣面前硬氣了一會,不顧大臣們的反對,召回了梁懷吉。

匆匆趕回來的梁懷吉終於再次回到了公主身邊。至於以後發生了什麼,誰知道呢?公主沒有機會愛上一個更好的人,只能把自己的心寄放在一個伺候自己的宦官身上,也許替她惋惜,但誰知道公主怎麼想的呢?

五 我有話要說

對於這件事,北宋朝的一位畫家說,我有話說!

這位畫家叫崔白,他畫了一幅畫,是這樣的,感受一下:

兗國公主:比翼難雙飛

崔白《雙喜圖》

畫面上,兩隻喜鵲高高在上,一隻兔子在下面,滿是驚慌的表情。其中一隻喜鵲衝著兔子像是要說話,而兔子則警備地看著另外一隻喜鵲。在畫中的樹幹上,寫著“嘉佑辛丑年崔白筆”。嘉佑辛丑年,正是公主和梁懷吉醜聞爆出來的那一年。

精神高度默契的兩個人卻不能在一起。一個是高高在上,一個只能仰望。鳥和兔子永遠不能交配,但擋不住人家喜歡。

也許這是畫家想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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