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完成這個奇蹟的,就是“俾斯麥”號戰列艦——德國曾經建造的最大型戰列艦,第三帝國海軍的驕傲。超過50000噸的滿載排水量和8門381毫米艦炮的強悍火力使其傲視群雄。自從1939年情人節下水的那天起,“俾斯麥”號一直牽引著歐洲各海權強國的視線。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德國海軍在1941年5月發動“萊茵演習”行動,由“俾斯麥”號帶領“歐根親王”號重巡洋艦突入大西洋,壓制盟軍的海上運輸。獲取這一情報後,英國皇家海軍出動大批軍艦圍追堵截。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俾斯麥”號戰列艦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歐根親王”號重巡洋艦

5月24日的丹麥海峽,英國“胡德”號戰列巡洋艦和“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組成的截擊艦隊與德軍編隊發生接觸,一場惡戰由此展開……

“胡德”號戰列巡洋艦建造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滿載排水量48000噸,配備8門381毫米主炮,是當時英國最好、世界最強大的戰艦之一。入役後,“胡德”號成為英國皇家海軍的象徵與驕傲,多年以來屢屢作為展示英國國威的禮儀艦巡遊世界各國。在英國海軍士兵的心目中,她有著一個驕傲的暱稱——“全能的胡德(The Mighty Hood)”。在攔截德國艦隊的這次任務中,坐鎮“胡德”號的是英國海軍中將蘭斯洛特·霍蘭。此外,編隊中“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擁有44000噸排水量和10門356毫米主炮,整體而言略佔上風。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胡德”號戰列巡洋艦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

最開始,“俾斯麥”號上的德軍指揮官君特·呂特晏斯海軍上將對英國分艦隊的存在一無所知,直到對方已經極為接近、戰鬥一觸即發時,他才如夢方醒。德國人第一次察覺到敵艦隊的蹤跡是在5時25分,當時是“歐根親王”號的聲吶接收到了左舷方向傳來的螺旋槳噪聲,只比英國瞭望員看到德國艦隊早5分鐘。12分鐘以後,德國瞭望員看到一個桅頂,並認為它屬於一艘英國巡洋艦,幾分鐘後他們又看到距離第一個桅頂不遠的另一個桅頂。這兩艘船似乎在以與“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相近的速度航行,不過呂特晏斯艦隊的航向是220度,而敵艦的估計航向是240度。這些新來的傢伙是巡洋艦嗎?還是更大的艦船?

在“胡德”號上,瞭望員們瞪大了眼睛辨認德國軍艦的細節。隨著距離逐漸縮短,地平線上呈現出的桅杆和上層建築的部分越來越多。不過和呂特晏斯不同的是,英國指揮官們毫不懷疑正在逼近的對方艦船的身份。

一發現德國艦隊,霍蘭就下令將航向從240度改為280度,讓他的艦隊直衝敵艦隊而去。這使英國艦隊的輪廓變得儘可能的小,從而增加敵人的命中難度。等到距離拉得足夠近,霍蘭將會讓他的艦隊轉向,使所有主炮都能開火。屆時英國軍艦將會作為更大的目標呈現在敵人面前,但另一方面,“胡德”號甲板裝甲薄弱的缺點在距離縮短後將會被很大程度掩蓋。此時,呂特晏斯想避免戰鬥,因此將自己的航向從220度改成265度。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丹麥海峽之戰的兩位指揮官:呂特晏斯(左)和霍蘭(右)

在這一階段,雙方都犯了錯誤。霍蘭以為德國分艦隊中的第一艘船才是最危險的敵人——“俾斯麥”號。不過,在“威爾士親王”號上,艦員們正確識別出兩艘德國軍艦的身份,但霍蘭還是把攻擊的矛頭指向“歐根親王”號。

德國人這邊還在為識別敵艦傷腦筋,因為以大角度接近的它們呈現出難以辨識的輪廓。例如,在“歐根親王”號的射擊控制中心,雅斯佩爾(Jasper)中校認為這兩艘敵艦都是巡洋艦。

主炮開火的時間正在快速逼近。此時,霍蘭的艦隊是在迎風航行,艦首激起的水沫不斷被海風吹到前部炮塔測距儀的鏡頭上。如此一來,所有的炮火都不得不依靠主射擊指揮儀上性能較差的測距儀來引導。這是一個令人惱火的情況,鑑於敵人的炮火可能會非常準確,這就更令人擔憂了。“威爾士親王”號艦炮的已知問題也帶來不確定性。製造商維克斯-阿姆斯特朗公司的民間技術人員不得不守在炮位附近,準備解決戰鬥中可能發生的任何技術問題。

對英國軍艦而言,她們的接敵航線和陣型也很不利。因為霍蘭一心想盡快接近敵人,這就意味著從德方瞄準具中觀察,這兩艘船相互之間捱得比較近。因此德國人可以比較輕鬆地改換射擊目標,不必浪費太多時間就能測準距離和方向。

留在“胡德”號艦橋之上,信號員特德·布里格斯堅定地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任務上。 “我的情緒混雜了期待、狂熱的興奮和恐懼,”他回憶說。“我相信船上沒有一個人不認為,‘俾斯麥’和‘歐根親王’根本對付不了我們強大的‘胡德’。”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自信的信號員特德·布里格斯最終在戰鬥中倖免於難

時間是5時53分,“胡德”號的速度是28節,司令艦橋樓下的水兵報告:雙方的距離已經接近到霍蘭打算髮起戰鬥的程度。艦隊司令再一次用他的望遠鏡看了看德國艦隊,然後說:執行!”

“開火,”克爾艦長下令。

一秒鐘以後,艦橋裡響起第一槍炮長的口令:“放!”

“胡德”號的前主炮用一聲巨響發了言,線狀無煙火藥造成的巨大黑色煙雲掃過艦橋,4發各重800多千克的彈丸開始了飛向預定目標的23000米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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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畫,丹麥海峽中開火射擊中的“胡德”號

“胡德”號主炮開火,“威爾士親王”號的主炮幾乎是緊跟著射擊,德國人的所有疑慮都煙消雲散。炮口的巨大火光和超長的射擊距離足以說明問題。“真該死!”在“歐根親王”號上,意識到自己錯誤的雅斯佩爾大叫。“任何巡洋艦上都不會裝那種炮。它們是戰列艦。”

但是,呂特晏斯猶豫不決,“俾斯麥”號的艦炮保持著沉默。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那一刻彷彿永遠不會結束。艦橋裡一片寂靜,只聽得到船頭劈波斬浪的嘩嘩水聲和桅杆與張線間或尖利、或低沉的風聲。“炮彈掠過我們頭頂時,”當時守在損管中心裡,通過一個進風口聽到炮彈呼嘯的輪機兵約瑟夫·施塔茨(Josef Statz)回憶說,“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那聲音就像鞭子一樣抽得我全身發抖。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聲音”。

落在“歐根親王”號周圍的炮彈激起的水柱清楚地證明,“胡德”號的炮火準頭不差。不久“威爾士親王”號的炮彈接踵而至,落點也離“俾斯麥”號很近。隨著水柱塌落,炮彈爆炸的聲音傳到了德國士兵們的耳朵裡。

此時此刻,英國軍艦射擊時的轟鳴追上炮彈,響徹德國艦隊上空。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可以看到英國人的炮口又冒出新的火光。呂特晏斯還在猶豫。他曾經下過命令,要避免與敵主力軍艦的一切接觸。但此時他卻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場與兩艘英國戰列艦或戰列巡洋艦的戰鬥。他該戰鬥還是該逃跑呢?

此時,霍蘭為讓尾炮塔也能開火,已經左轉了20度,因此德國人更容易看清英國軍艦的輪廓了。煙囪和上層建築清晰可見,任何殘存的不確定性都被打消。德國人不再猶豫:那就是“胡德”號。很快,他們對另一艘戰列艦也進行了足以確定其身份的細緻觀察。德國人相信她是“英王喬治五世”號,那艘外觀與“威爾士親王”號幾乎完全一致的姐妹艦。英軍的炮彈在艦隊周圍紛紛落下時,呂特晏斯還是拿不定主意。他的兩艘軍艦都比“威爾士親王”號快,但要甩掉“胡德”號就比較困難。如果他選擇逃跑,那麼“俾斯麥”號就只有四門主炮可以開火,而敵人卻能夠使用10門主炮,至少在“威爾士親王”號尚處於射程內時是如此。逃跑並不是特別有利。但另一種選擇就更好嗎?呂特晏斯有膽量對抗皇家海軍兩艘最強大的戰艦嗎?

“胡德”號的前主炮噴吐火舌,進行第六次齊射,呂特晏斯突然下定決心。“開火,”他對艦長林德曼說,隨後又命令將航向從265度改為200度。

在“胡德”號上,一等水兵蒂爾伯恩下士看見橙色的火光衝出“俾斯麥”號的前主炮。他自己操作的艦炮是在左舷,但他仍然能看到那艘德國戰列艦深色的身影,以及被炮風吹出的一團巨大黑色煙雲。英德兩國最大的戰艦終於正式開始交手了。

“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都朝著“胡德”號傾瀉火力,很快,那艘戰列巡洋艦就被近得令人不安的炮彈落點上騰起的白色水柱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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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俾斯麥”號向“胡德”號開火的著名照片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藝術畫,遭受“俾斯麥”號轟擊的“胡德”號

“我記得自己懷著恐懼與沉迷參半的心情目睹‘俾斯麥’的炮口噴出四顆閃亮的星星,”特德·布里格斯寫道,“並意識到它們就是瞄準我們的炮彈。”

很快,校射平臺上有人喊道:“我們打錯了船。‘俾斯麥’號是右邊那條,不是左邊那條!”霍蘭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慌亂。“把火力轉移到右邊的目標,” 他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但由於命令從指揮官傳遞到炮手需要經過很多環節,而“胡德”號不久就被擊中,這條命令沒有及時執行。在“威爾士親王”號上,起初的誤會已經被糾正,她正在對準“俾斯麥”號射擊。第六次齊射的落點覆蓋了目標,艦員判斷敵戰列艦至少被一發炮彈命中。

但是,最先遭受嚴重損傷的是“胡德”號。布里格斯感覺到“船抖了一下”,而遮蔽甲板上的蒂爾伯恩下士和另幾個炮手剛接到去滅火的命令,一些彈藥就開始爆炸。因此,這些炮手們不得不臥倒在甲板上躲避。緊接著,“胡德”號再度中彈,這次是“歐根親王”號發射的一發炮彈擊中前桅樓,但沒有爆炸。不過炮彈動能產生的衝擊波將許多水兵從桅杆震落到下面的甲板上。有些人在落地前就已經死了。已經臥倒的蒂爾伯恩感覺自己的腿遭到重重一擊,回頭一看才驚恐地發現,自己被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砸中了。

另一具屍體落在羅經觀測臺外面的露天甲板上。克爾中校命令候補少尉比爾·鄧達斯(Bill Dundas)看看那人是誰。鄧達斯透過窗戶瞄了一眼,面色頓時變得刷白。他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長官,是個尉官,但我看不出是誰。他沒有手,而且……沒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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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士親王”上拍攝的“胡德”號最後的照片

此時是6時。在“胡德”號上,霍蘭下令:“全隊左轉20度。” 雙方的距離已經接近到16000米左右。為避免艦尾的炮塔被上層建築遮擋無法開火,“胡德”號必須採用與德國艦隊平行的航向。在“威爾士親王”號上,信號士官注意到旗艦桁端升起兩面藍色信號旗,表明霍蘭已經下令向左轉向20度。艦長利奇上校和他的幕僚欣然接受這個命令。前炮塔中的一門主炮發生了故障,但只要完成這個轉向,後炮塔就能夠開火,為利奇的舷側齊射增加4門主炮。

“胡德”號開始轉向時,“俾斯麥”號第五次齊射的炮彈可能已經飛到了空中。也許不管有沒有這次轉向,其中的一發炮彈都能擊中這艘戰列巡洋艦,但是正因為“胡德”號做了轉向,一發炮彈擊穿了她的側面裝甲。

“我沒有聽到任何爆炸聲,”布里格斯回憶說,但他確實被衝擊波震倒在甲板上。他親眼看見艦橋兩側像焊炬一樣熾烈而壯觀的火焰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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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畫,丹麥海峽中開火射擊的“俾斯麥”號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藝術畫,“胡德”號被擊中的瞬間

我們也許永遠無法知道,這發致命的炮彈究竟命中了“胡德”號的什麼位置,但隨之而來的爆炸似乎引燃了艦尾102毫米副炮的發射藥庫。線狀無煙火藥開始爆燃時,幾乎立刻產生極高的氣壓,沖垮了附近的艙壁並湧入相鄰隔艙。火焰一路蔓延到輪機艙,順著通風系統轉頭向上,形成一條沖天而起的巨大火舌。同樣的火焰還向艦尾衝去,到達X炮塔下方存儲著近50噸發射藥的彈藥庫。這個彈藥庫被引爆時,側面裝甲被炸開一個15米寬的大洞,站在“威爾士親王”號上一門高射炮旁邊的舢板軍士弗倫奇(French)親眼看到“胡德”號的X炮塔被炸飛。一眨眼的功夫,火焰就蔓延到Y炮塔,從兩個艦尾炮塔到前輪機艙的一段70米長的艦體遭到嚴重破壞,導致整艘軍艦斷成兩截。

雖然有好幾千人參加了這場戰鬥,但其中只有極少數人真正目睹了這場爆炸,而且他們的體驗各不相同。利奇上校形容它“就像一個巨大的噴燈”。另一些觀察者則認為它是“一團紅白色的閃光,形狀像個漏斗”,“像一束紅色的亞洲大黃”或“一條由火焰組成的、長長的淡紅色舌頭”。

雖然爆炸的火焰縱穿全艦,瞬間殺死了所有擋在其行進路線上的人,但“胡德”號司令艦橋上的軍官們還是過了幾秒才意識到戰鬥已經結束。“羅經發生故障,”值班軍官平靜地說道。

“操作機構失靈,長官,”舵手通過傳聲筒報告。

“切換到應急操舵裝置,”艦長下令。

就在此時,整艘軍艦開始向左側傾,起初只有10度,接著就是20度、30度,艦橋上的每個人都意識到她再也無法恢復平衡了。“胡德”號即將傾覆。

“大家始終沒有一點恐慌,”布里格斯回憶道。“沒有人命令我們棄艦。根本沒這個必要。”

他奮力走向通往右舷露天橋樓的門,看見航海長約翰·沃蘭德(John Warrand)中校擋住了自己的去路。沃蘭德向旁邊挪了一步,朝布里格斯和藹地一笑,讓他走了過去。這個笑容將永遠銘刻在布里格斯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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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麥海峽戰鬥示意圖

在遮蔽甲板上,蒂爾伯恩下士感覺到軍艦在劇烈顫抖,看到艦橋和B炮塔之間燃起熊熊大火。他目睹自己的一個戰友仰天倒下,死了。蒂爾伯恩的目光掃過甲板時,又看到另一個被彈片劃開肚子的水兵正用懷疑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腸子掉在甲板上。這幅場景實在令人無法接受,蒂爾伯恩不得不蹣跚地走向舷邊嘔吐。他扒住舷邊時,意識到海面不在他以往記憶中該在的位置。深色的浪濤正在快速向他接近。他好不容易在海浪湧上甲板之前丟掉自己的鋼盔。接著蒂爾伯恩就到了水面以下,他試圖往上游,卻發現一根天線的電線纏住了自己的腳,正在將他向下拖拽。憑著事後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的鎮定,蒂爾伯恩拔出小刀割斷電線,不過在此過程中,他已經被拖到水下很深的地方了。

布里格斯在通往露天橋樓的門口猶豫了一會。他瞥了一眼艦橋,看到霍蘭坐在座椅裡蜷縮成一團,順從地接受了降臨到所有人頭上的厄運。這位吃了敗仗的艦隊司令是布里格斯在船上看到的最後一個人,隨後他就被冰冷的海水包圍,扯向冒著氣泡的海洋深處。與此同時,比爾·鄧達斯踩著傾斜的甲板,掙扎著爬到左舷的一個舷窗前。他成功地打碎了玻璃,剛爬出半個身子,海水就湧進船艙將他淹沒。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藝術畫,“胡德”號沉沒的瞬間

在“威爾士親王”號上,軍官們快速發出一連串命令,以免與正在沉沒的旗艦相撞。先前“威爾士親王”號已經開始向左轉向,但此時不得不操縱舵機急速右轉。

在目睹“胡德”號毀滅的德國人眼裡,這幅景象既壯觀又恐怖。在海圖室裡,諾伊恩多夫(Neuendorff)少校聽到施奈德高喊“夾中!”,就箭步衝到左舷的觀察窗前。有人嚷嚷說“胡德”號著火了,片刻之後就發生了令人眩目的爆炸。諾伊恩多夫的助手和他站在一起:

起初我們什麼都沒看到,但稍後我們看到的景象在最狂野的想象中都不可能出現。“胡德”號突然斷成兩截,成千上萬噸鋼鐵被拋向空中。一千多人死於非命。雖然距離還有18000米左右,但是“胡德”號上迸出的火球仍然像是觸手可及。因為感覺實在太近,我忍不住閉上雙眼,但是在一兩秒鐘之後,好奇心又促使我重新睜眼。我感覺就像身處颶風之中。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能感受到爆炸的氣浪。如果我能許一個願望,那我只願自己的孩子不會有這種體驗。

射擊指揮儀前的米倫海姆-雷希貝格在耳機裡聽到說話的人越來越多,最後都無法聽清大家說出的單詞了。顯然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他把監視任務交給一個部下,自己跑到左舷的觀察窗前。目睹的一切讓他深深震驚:

我還在[將射擊指揮儀]轉向“胡德”號時,聽到有人喊,“她爆炸了!”“她”——那隻可能是“胡德”號!接下來看到的景象是我永生難忘的。起初我根本看不到“胡德”號;她所在的位置只有一根直衝雲霄的黑色煙柱。漸漸地,在煙柱底部,我辨認出了這艘戰列巡洋艦的船頭,它向上翹起一定角度,這是這艘船已經斷成兩截的確鑿證明。接著我看到了令我難以置信的事:她的前主炮冒出一道橙色的火光!雖然“胡德”號的戰鬥歷程已經結束,但她還是打出了最後一次齊射。那艘船上的人令我深感敬佩。

“胡德”號的這最後一次齊射或許並非艦員有意而為。看起來更有可能是電擊發系統發生某種短路,導致主炮進行了最後一次射擊。另一種可以自圓其說的解釋是:米倫海姆-雷希貝格看到的其實根本不是炮口閃光,而是“胡德”號前部彈藥庫爆炸造成的火光。爆炸產生的火焰水平衝向艦首。在裝甲甲板的約束下,它向前衝破一個又一個隔艙的艙壁,每一次都會被阻擋零點幾秒時間。由此造成的延時使後部和前部彈藥庫的爆炸稍微錯開了一點時間。這點時間足夠讓這位德國上尉挪到左舷的觀察窗前看到爆炸。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後世模型製造者再現的“胡德”號沉沒瞬間

在漆黑的水下奮力求生的布里格斯耳邊迴盪著金屬斷裂的刺耳噪聲、湧向海面的汩汩氣泡聲和心臟在胸腔中搏動的聲音。他試圖游泳,但是沉沒的“胡德”號造成的吸力將他不停地向下拽。他回憶道:

恐慌消失了。我意識到,這就是我的結局了。但我還不打算輕易放棄。我知道在我頭頂上是羅經觀測臺的天花板,我必須設法繞開它。我成功地避免了被鋼質立柱砸昏,但是我在逃生之路上還沒有任何進展。吸力正在把我向下拉拽。每過一秒,我的耳鼓受到的壓力都在增加,而恐慌又以最嚴重的程度回來了。我要死了。我瘋狂地掙扎,想把自己弄到水面上去。但是我哪兒都沒去成。雖然當時的感覺像是永恆,但其實我在水下的時間充其量也就是一分鐘而已。我的肺感覺要爆炸了。我知道自己必須呼吸。我張開雙唇,結果吞了滿滿一口海水。我的舌頭都被頂到喉嚨口了。我到不了水面了。我要死了。隨著體力越來越弱,求生的意志也離我而去。掙扎又有什麼用呢?恐慌的情緒開始淡去。我以前聽人說過,淹死是種好死法。我不再努力向上遊了。海水就像一個安寧的搖籃。我在它的搖晃中逐漸入睡。我根本做不了什麼——晚安,媽媽。我現在就這麼躺下了……我準備去見上帝了。就在我幸福地迎接死亡時,身下突然傳來一陣衝擊,把我像香檳酒瓶的軟木塞一樣彈射到水面上。我不會死了。我不會死了。我一邊踩水,一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蒂爾伯恩下士和鄧達斯候補少尉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彈射到水面上,根據事後的推測,那力量可能來自一臺爆炸的鍋爐。他們在水面上掙扎時,看到“胡德”號的艏樓消失在水下,彷彿是池塘裡的一件玩具。這艘戰列巡洋艦的另兩個部分——舯部和艉部——已經開始奔向海底。從沉沒的軍艦上發出的隆隆聲和嘶嘶聲逐漸淡去;火焰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瞬間熄滅。不久以後,“胡德”號曾在的位置就只剩下一團已經開始消散的黑雲和一大片混雜著殘骸碎片的黑色油汙。

但是戰鬥還沒有結束。“威爾士親王”號的第六次齊射夾中“俾斯麥”號時,利奇艦長注意到這艘德國戰列艦中彈了。他還有機會為英國扳回這一局。但是接下來,“俾斯麥”號瞄準“威爾士親王”號的第一次齊射就命中目標。一發炮彈撞進艦橋,然而利奇很走運,因為這是一發啞彈,它徑直穿透艦橋,從“威爾士親王”號的另一側穿出,然後一頭栽進水裡。但是,38釐米炮彈即使沒有爆炸,仍然能夠帶來浩劫。剛才利奇身邊還圍著一群盡職工作的下屬。轉瞬間,他就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充滿煙霧、尖叫、鮮血和斷肢殘臂的屠場。這位暈頭轉向的上校掙扎著站穩腳跟時,看見只有信號軍士還站在自己身旁。其他所有人都倒在地上,除一人外全部身亡。

英國最強“全能”軍艦,遭德軍“俾斯麥”號一炮轟沉

“俾斯麥”號轟擊“威爾士親王”號

這還僅僅是開始。炮彈一發接一發地命中這艘英國戰列艦。雷達系統和光學儀器都被打壞,一些小艇和船艙也被摧毀。一架“海象”式飛機剛要起飛引導炮火,就被彈片打得千瘡百孔,機組成員不得不迅速棄機。“威爾士親王”號也進行還擊,但她的好幾門主炮都出了故障。雖然民間技術人員付出很大努力,但艦炮出問題的速度超過了他們的修理能力。最終利奇下達撤退的命令。如果這場不公平的對決繼續下去,結果顯然不會對他有利。此時更明智的做法是挽救他的軍艦。

交戰雙方的距離迅速拉大,最後在這片海域只剩下了殘骸、油汙和三個人。其中兩個人是蒂爾伯恩和鄧達斯。第三個是特德·布里格斯。他在“胡德”號上服役的童年夢想變成了一場噩夢,並將在他的餘生中一直縈繞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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