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服藥自殺,妻子決定放棄,搶救後醫生落淚

最後一支多巴胺:急診執業醫師,遇見許多人,碰見許多事!

我們是再一次重逢,或只是一次遇見?
男子服藥自殺,妻子決定放棄,搶救後醫生落淚


星星掛在枝頭,像一雙眼睛一般遠遠的看著那幾個用霓虹燈勾畫出的醫院名字。

它們似乎在對話,又似乎在各自沉默著。

它們遠在天河,卻又近在咫尺。

它們在熱烈的討論著一個又一個生命的離開,它們在冷漠的看著一天又一天逝去。

如果不是夜遊的生物在樹枝上提醒著我黑夜的黑,我甚至從來沒有注意過它們散發著的冰冷的光。

當然我從不指望這些頭頂上的星辰能夠變的像小時候那樣更光亮溫暖一些,也從來沒有指望過醫院大樓牆壁上的霓虹大字能夠更加耀眼可親一些。

因為我知道太多的星光都被人類工業化文明的進程所遮蔽了,而太多的生命和殷紅的動脈血又被層出不窮的疾病所毀滅了。

午夜時分,我裹緊了上衣低著頭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像一個打了敗仗的士兵一般。

留下身後掛在樹枝上的星星,留下鑲嵌在醫院高樓上的霓虹燈,留下搶救室中忙碌的同事和已經遠去天國的病人,留下那對相互慰藉的母女和那些遺落在搶救室中的淚水。


男子服藥自殺,妻子決定放棄,搶救後醫生落淚

圖文無關


下午四點鐘,120為急診搶救室送來一位病人。

還沒有下將病人抬下120救護車,一股刺鼻的氣味便瞬間彌散開來,連同路過的行人和圍觀的看客也都紛紛避讓。

“喝藥了?“

我幾乎下意識的問120醫生和家屬,因為這種氣味常常在急診搶救室裡出現,它意味著有機磷中毒。

有機磷是一種農業生產中最常用的農藥成份,含有有機磷成份的農藥有很多種。

如果有過農村生活經歷或者見識過有機磷中毒的人都會這種氣味有難以磨滅的印象,在臨床上被稱為臭大蒜味。

120醫生告訴我:“是有機磷,藥瓶子在家屬手上,看樣子最少有五十毫升,時間估計最少在一個小時以上!“。

患者被抬下救護車後,第一眼看見已經昏迷的患者便讓我震驚了。

讓我震驚的並不是因為服毒自殺而昏迷的事實,而是患者異常消瘦,分明已經進入惡液質狀態。

“師傅,醒一醒,醒一醒......“患者毫無反應。

“能確定喝了多少農藥,喝了多長時間嗎?“陪同患者前來的家屬一直在哭,沒有回答我。

“之前有什麼病嗎?“在從急診門口將患者抬下救護車到跑步送進急診搶救室,我問了這些問題,卻沒有得到一個字的回答。

陪同患者來到醫院的是患者的妻子和女兒,她們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跟在轉運床後哭泣。

我知道此刻的家屬已經亂了方寸,甚至已經頭腦空白手足無措了。

“病人指脈氧太低了,49%!血壓、心率都很低!“搭班護士趙大膽已經第一時間為患者重新測量了生命體徵。

“病人馬上快要不行了,現在要氣管插管,後面可能還要洗胃,你們先到外面等,有事我會喊你們!“對於這位服毒自殺的患者來說,此刻最重要的已經不是洗胃,而是維持血壓、脈搏、呼吸等基礎的生命體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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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保住心跳呼吸,又何談洗胃,難道要給一具屍體洗胃嗎?

將家屬請出搶救室,趙大膽已經準備好了氣管插管包,已經正在為患者打開靜脈通路,已經吩咐同時準備洗胃所必需要的物品。

患者口中噴出的白沫和嘔吐物像比有機磷還要毒的毒藥讓我噁心不適,患者瘦弱的身材幹癟的靜脈讓趙大膽不由眉頭緊鎖。

“好多的分泌物,吸痰!“翻滾在患者口腔和喉嚨處的分泌物、嘔吐物完全模糊住了我的視野,那一刻我甚至隱約在其中看見一隻大手死死的堵住了患者的咽喉。

“這股味道太難聞了,不用喝就可以把人嗆死了!“負責對面病床的護工師傅打量著說道。

我看了她一眼,無心理會,因為生活中從來不缺這樣熱心而好奇的看客。

“你站這麼近,是也想中毒嗎?“礙於情面我用比較友好的方式呵斥了這位好奇的大媽。

事實上,對於有機磷中毒的患者來說,這種散發出來的氣味,尤其是這些嘔吐物、分泌物也是可以致人中毒的。

清理了口腔咽喉之後,我為患者開通了氣道,保證了呼吸。

而趙大膽也很快為患者用上了阿托品、多巴胺等醫囑,一切都在最短的時間內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待患者的生命體徵稍穩定之後,我才騰出手來同家屬進一步溝通。直到此刻,我才有時間仔細打量了站在我面前的這對母女。

“怎麼樣?“我剛打開搶救室的電動大門,患者的女兒便搶步上前詢問。

這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憔悴的臉上還印著兩道淚痕,散亂的劉海掛在眼前。

“剛把氣管插管插上,病情極其危重,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患者的女兒沒有回答我,站在她身後的媽媽也沒有回答我。

於是,我再次詢問道:“他之前患有其它什麼病嗎?為什麼要服毒?“。

“我爸爸有肝癌,快半年了,已經轉移了“

患者女兒的話還沒有說完,站在身後的媽媽便接著說道:“終於遂了他的心願,走了就好了,不要救了....“。

我不知道她是在對我說,還是在自言自語。

當我從患者女兒口中得知肝癌晚期的事實後,我便明白了這一些紛擾的原因。

有人常常說:“有勇氣去死,為什麼沒有勇氣去活著?“。

我不能簡單的去質疑這句話,但同樣不能將這句話套用在所有人所有悲劇之上。

事實上,對於很多人來說,死亡只是短暫的痛苦,活著卻是更長久的折磨。

我們可能會恐懼死亡,但絕望卻會讓我們戰勝恐懼。

我絕非輕言生命,更不是對生活看不見希望。我想說的只是:死亡對於有些人來說只是有一種新生,真正能夠感到痛苦的不只是死者,更多的是還掙扎著的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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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積極救治的話,後面肯定要考慮及時洗胃,甚至血液濾過等。但是,患者隨時都會出現心跳呼吸停止。“我必須要將可以選擇的治療方案、可能出現的風險和結局一一告知家屬。

有時候,我總覺得現實有一些冰冷和無奈:我們決定不了自己的出生,同樣也決定不了自己的結局。

有時候,我總是覺得生活滿是諷刺和殘酷:病人自己決定不了治療方案,醫生決定不了治療方案,決定權要麼掌握在家屬手中,要麼掌握在金錢的手中。

“醫生,你要盡力啊!“

“我們會盡力的,但現實放在眼前,你們也要做好準備!“面對有些慌亂且不肯放棄的患者女兒,這樣的話我說過許多次。

患者的妻子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衣著普通的人,在數分鐘的談話過程中她似乎一直在自言自語。

“不要治了,就這樣沒有痛苦!“患者妻子口中的話有些語法不通,卻顯得萬分沉重。

“如果放棄不治,很快人就會沒有了“我無法建議家屬是積極搶救還是放棄治療,唯一能做的就是告知可能的預後。

“媽...... “患者的女兒痛哭失聲的喊了出來。

那一剎那,當我聽見患者女兒的哭聲之時,在我厚厚的藍色口罩之後,在我泛黃的白大衣之下,我的有些動脈粥樣硬化的心臟也有一股暖流在流動。

這位略顯冷靜的媽媽和有些慌亂的女兒提出了要求:“讓我們進去看看再決定吧?“。

我將她們帶到了患者的病床前,心電監護儀、呼吸機在彼此起伏著,趙大膽在收拾著剛才搶救後的醫療廢物,護工師傅正在為洗胃調試著水溫。

患者的女兒趴在床頭,拼命的喊著爸爸;患者的妻子站在床邊,一言不發的沉默著。

“醫生,要是不搶救了的話,還能挺多久?“

“隨時都會死亡,具體時間不好說,但準備好衣服是必須的。“我口中說的衣服指的是壽衣。

我聽出了患者妻子有要放棄的意思,追問道:“他還有什麼親屬嗎?父親母親,兄弟姐妹等等,要不要商量一下?“。

因為這樣的事情常常在搶救室中出現,有時候最終決定權既不在子女配偶手中,也不在醫生手中,而是在某一位親友手中。

讓我意外的是,患者的妻子告訴我:“不用,沒有親戚,就是我做主。“

“那還準備洗胃嗎?這些血液標本還檢查嗎?“趙大膽問道。

我還沒有回答,患者的妻子便拒絕了趙大膽:“不要洗了,什麼檢查都不要做了。“

趙大膽看了我一眼,我看了趙大膽一眼。

沒有一眼萬年,卻是一眼一命。

在搶救室門外,做了最終決定的妻子向我娓娓道來了患者的遺言:“被發現肝癌時就已經是晚期了,當初醫生說活不了三個月,現在快半年了。最近他痛的不了,眼看著就要不行了。被查出肝癌後,他對我說過很多次不要搶救的話。只是沒想到他會喝下這個藥,不過喝了也好,忍一忍就過去了......“

患者的妻子口中說著雜亂無章的話,心中一定在留著悲痛的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說的沒有錯:“不過喝了也好,忍一忍就過去了“。

一個小時之後,母女做出了此生最艱難的決定:“放棄搶救,放棄一切形式的用藥,放棄心肺復甦,只留著呼吸機輔助通氣,等待最終時刻的到來.“

既然已經放棄了治療,為什麼還要保留著呼吸機呢?

多年的醫學生涯告訴我:面對病患,面對疾病,除了科學之外,還有一種叫做人性的東西。

為患者保留了呼吸機與其說是保留生的希望,不如說是為家屬心中保留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雖然有些不理智,又或許有些殘忍,但是這就是現實。

死者有死者的去路,生者也有生者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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溝通之後,我在病歷本上寫下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這些文字每一個都在描述那些帶著血與淚的生命,每一個都是對這個世界和病魔的控訴。

患者的妻子拿著我遞給她的簽字筆,遲遲下不了筆,就如同雙手被慣了鉛一般沉重。

終於,她回頭看了一眼還趴在患者床頭的女兒,又看了一眼站在辦公吧檯內側的我,一筆一畫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撤下了所有的藥物,放棄了所有的方案,只為患者保留了呼吸機和心電監護。

家屬要做的便是等待患者最後的離開,我要做的便是等待為患者做最後一份心電圖。

期間我進進出出急診搶救室多次,從白天到黑夜,從溫暖到冰冷,只看見這對母女在深秋的夜班,相互慰藉在急診走廊冰冷的長凳上。

女兒趴在媽媽的懷中就像熟睡的孩子一樣,媽媽紅著眼睛一言不發呆坐著就像剛毅的戰士一般。

匆匆一撇,她們的腳下還放著為患者準備的衣服。

深夜十一點,喧囂的世界已經漸漸睡去,就連熱鬧的急診也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心電監護上原本起伏的山峰也變的波瀾不驚,在患者消瘦異常的面孔上,在那雙灰暗的散大的瞳孔之中,我再一次的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我分不清這是我同患者的重逢還是相遇,我不知道這是患者的痛苦的結束還是新生的開始。

宣佈臨床死亡後,我匆匆的脫下了白大衣,結束了又一個從上午八點到深夜深夜十一點的小夜班。

將工作交給結班的同事之後,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搶救室、離開了醫院。

因為我害怕看見這對母女眼中的淚水,因為我害怕看見患者漂浮在空中向我揮手的靈魂,因為我害怕一不小心就被別人發現自己脆弱的一面。

星星掛在樹枝上,沒有了童年時的溫暖。

我遊走在城市的之中,心中滿是疲憊沮喪和不安。

讓更多人瞭解更多一點!

今天下雨了,多巴胺夜班!

噓!

發現月季有了幾片枯葉,請問要不要用一點殺蟲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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