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人性中的獸性

小說:人性中的獸性

霎時之間,一聲聲美妙的音樂交織著空靈的歌聲,迴盪在天地間。聲中彷彿有一個白色的精靈在隨風而舞,舞姿優雅高貴,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玫瑰次第開放,飄逸出芳香。

那撲向盼兒的天神國屠夫,登時跪倒在地,仰天出神,放下了手中的狼牙棒。

盼兒死裡逃生,駭然之下,連忙爬起身來。她環顧四方,眼前的奇異景象赫然在目。但見正在生死搏殺的兩軍士兵皆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愕然而立,他們目光呆滯,神情恍惚,恍如夢遊一般。

七情蕭釋放出的音樂,時而高昂悠揚,時而委婉動人,一股股奇香隨著氣流,掠過每一個人的鼻尖。頓時,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和合,如泉湧一般侵入他們心中,令他們思維遲鈍,神識混亂,竟忘記了,此時此處乃是你死我活的戰場。

盼兒驚想:“難道剛才我生死一瞬間,竟觸發了七情蕭的神通法力?”

正在此時,只聽得山谷之上傳來浩浩蕩蕩的馬蹄聲,盼兒回頭一望,不禁臉上大喜。但見西域國王身騎戰馬,率領著西域國的將士們,風行電擊,如萬頃怒濤撲擊群山,衝入了戰場。

盼兒精神倍增,強忍住胳膊疼痛,一躍跨上那匹摔倒在地的戰馬,高舉起寶劍,大叫一聲:“衝啊!”

西域國的眾將士一路向前衝殺,但眼前來的情景,卻令得他們大為驚訝,一片譁然!

只見天神國眾人,好似中了什麼古怪的魔法,在敵軍面前,竟然各個一動不動,呆呆望天,任其宰殺。

國王與將軍們又驚又疑,大惑不解。他們本以為避免不了的一場惡戰,竟如入無人之境。沒一會兒功夫,西域兵勇們便以摧枯拉朽之勢沖垮了天神國的兵陣,他們並不知道,這些嗜血狂暴的天神國屠夫皆被盼兒的七情蕭勾走了七魄,現在不過就是一群行屍走肉。

盼兒瞧得驚喜交集,她勒住戰馬,對國王大叫道:“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然而,當她看向西域國王時,臉色驟然大變,她哆哆嗦嗦的指向國王身後,高叫道:“國王!你身後是什麼東西?”

國王卻沒有聽見她的喊叫,仍然馬不停蹄的向前攻去。

但見盼兒驚恐萬狀,她看見國王身後扒著一個黑漆漆的人影,但那動作卻不像人,好似狼身後的狽。那人影正是詭異的黑袍人。那一瞬間,盼兒只覺得後心發涼,毛骨悚然。

盼兒深提一口氣,“駕”的一聲,急忙追上前。此時此刻,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保護國王!

只見黑袍人慢慢轉過頭來,雙目射出一道暗紅色的光芒,蒼白的皮膚變成了灰色。他忽在國王耳邊輕吹了口氣,登時冒出一團濃濃黑煙。

國王忽然勒住了戰馬,獨自仰天,怔怔出神。將軍不知國王出了什麼狀況,也急忙勒住了戰馬。但他好像並沒有看見黑袍人,一時不知所以。

只聽將軍道:“國王陛下,咱們必須一鼓作氣攻上去!”

國王慢慢轉過頭來,他的瞳孔漸漸放大,忽然失魂般的大笑一聲,那笑聲鬼魅而古怪。他冷冷道:“傳令下去,我軍調轉,去攻打中原人。”

此言一出,將軍大驚失色,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愕然無語。

國王雙眉豎起,低聲道:“我的話你沒有聽見嗎?”

將軍不由得渾身一顫,惶惑道:“國王陛下,那......那是我們的友軍啊......”

國王斜視著他,接著拔劍指向他,喝道:“你竟敢違揹我的軍令!你竟敢挑戰國王的權威!你是不是早有反心?”

將軍驚呆了,他失魂落魄的望向國王,道:“國王陛下,臣對您忠心耿耿,您是聽誰挑撥的......”說著說著,他不禁流下了眼淚,一不留神,竟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這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變得黯然傷神,毫無鬥志。

國王的眼睛依舊冰冷如刀,他調轉馬頭,大聲道:“全體將士聽令,向中原人進攻!”

此言一出,全體西域國將士盡皆愕然相顧,不知所措。

國王又大聲喝令了一遍。眾兵勇不敢違背國王的命令,這才紛紛轉過身來,卻誰也沒敢上前一步。

只聽國王叫道:“殺一箇中原人,我便賞黃金一兩。誰殺了中原的將軍,我便賞他黃金百兩,封侯爵,做我國的大將軍!”

國王這句話,如雷貫耳,眾士兵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雖覺得莫名其妙,卻不禁流露出興奮的表情。一時間,四下裡響起了吱吱嘎嘎的議論聲。有些人漸漸變得蠢蠢欲動,摩拳擦掌,他們抬頭看向烏壓壓的一片中原人,眼中卻好似看見了黃金和美女。

只聽一人大叫道:“你們不去,我可去了!”說著,這人一聲大喝,便策馬向中原人奔去了。

其他的士兵相互一視,一齊高叫道:“咱們也走!別讓他搶了頭功!”登時,馬蹄與戰鼓聲再度響徹天地,西域國眾兵勇皆氣勢昂然,一齊奔向了中原人那邊。

這緊要關頭,只聽盼兒一聲喝令:“停!~你們住手!~”

千軍萬馬陣前,忽見盼兒騎著黑馬飛躍而上,策馬攔在了眾兵勇面前。她悲憤填膺的喊道:“你們怎能敵我不分攻打咱們的友軍?這些中原士兵們,不遠萬里而來,你們知道他們已經死了多少人嗎?他們也有家也有親人,他們為何要來西域國,還不是為了解救你們,為了拯救我們人間!”

眾兵勇皆愕然止步,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竟被盼兒一個小姑娘呵斥得羞愧滿面,措顏無地。他們一時遲疑不下,紛紛抬頭望向前方,只見中原人那邊閃動著一雙雙驚疑的眼睛。

盼兒高舉寶劍,高聲道:“將士們,跟我走!一起攻破天神國,為我們慘死的父老鄉親們報仇!”

西域國眾兵勇還是遲疑不動,不可否認,國王給予他們的承諾,確實充滿了誘惑。

盼兒心下大急,正在焦急之時,只見國王駕馬緩緩走來。他怒視住盼兒,抬高嗓音道:“你們全部都反了嗎?你們為何要聽這妖女的話?這女子是千年妖怪,你們快把她殺了!”

盼兒登時心中一愕,只聽得國王這聲喊叫尖利刺耳,腔調古怪,好似某種野獸的嚎叫聲,陰森又恐怖。她驚想:“這根本就不是國王的聲音!”

她目光投向了國王身後的黑袍人,猛然失聲大叫:“國王被妖魔附體了!”

突然之間,黑袍人那雙暗不見底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盼兒與他目光相觸,瞬間整個人被吸入了一個黑洞裡。四下裡靜悄悄的,耳畔響起隱隱的哀嚎聲和嗚咽聲,她仔細一聽,頓時心驚膽戰,那哭聲分明就是她自己。

這是一條黑幽幽的隧道。她驚惶無措,汗流浹背,眼前只有一絲微弱的光線。她唯有摸著黑,哆哆嗦嗦地向著光亮走去。當她走到光亮處,忽然“啊”的一聲驚噫。

她竟看見了死去的爹爹媽媽,他們正微笑著對她微微招手。

盼兒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她抹著眼淚跑上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哭道:“爹爹媽媽,孩兒給您二老磕頭了,孩兒好想你們,好想你們......”

盼兒的爹媽笑著將她扶起。她一抬頭,忽然眼前一亮,環顧四方,自己竟然來到了幼年時居住的小屋。屋裡的陳設,桌椅板凳,床鋪上由竹簡編織的席子,那細節,那感受,那味道,也和記憶裡的一模一樣。

盼兒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來,卻看見爹爹正在和哥哥下棋。爹爹全神貫注的注視著棋盤,忽見哥哥對她做了一個鬼臉,道:“妹子,你看懂了嗎?”

爹爹忙伸手拍了一下哥哥的頭,微笑道:“別分心,你妹妹還小,還有兩步棋你就輸了。”

盼兒一怔,痴痴地道:“爹爹......哥哥......”

這時,只聽媽媽說道:“盼兒,飯菜好了。”

哥哥笑了笑,道:“妹妹放心,這次哥哥要是中了舉人,一定回來教你下棋......”

盼兒猛一回頭,見到媽媽正對著灶臺搖著扇子,灶臺下的柴火燒得通紅通紅的,香噴噴的飯菜味道迎面撲來。

盼兒一驚之下,心口瞬間化了,又喜又悲,萬千感受難以言喻。這幼年幸福的一瞬間,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境裡,可是這次卻是無比的真實。一時間她淚水朦朧,不自禁地蹲下身哽咽道:“這都是真的嗎......這都是真的嗎......”

突然間,只聽得門外傳來呼哧喝罵之聲,“砰”的一聲,三五個人破門而入。她連忙驚慌抬頭,眼前是幾個鼠目獐頭的糙漢。

其中一人笑道:“林員外,你欠的銀兩該還我了。”

爹爹臉色大變,怒道:“你們這些惡人串通官府霸佔我的產業,竟然還找我要銀兩!我一生誠誠懇懇,兢兢業業,卻被你們這些狼狽為奸的惡人坑害,我要上京告御狀!”

那人奸笑道:“告我?林員外,您瞧瞧我身邊這幾位爺是誰?”

說著,另幾人立即圍了上前。他們身著朝廷官服,手握大刀,厲聲道:“沒錢!那我們就將這老兒押進大牢!”

爹爹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們這是欺負老實人!你們強搶民財貪贓枉法!你們......你們會遭報應的......”

幾人一陣鬨堂大笑,道:“報應?林員外,你活了這麼大歲數,怎麼還沒看明白?今日我們就讓你死個明白。我告訴你,這就是世道人心。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幾位官爺要吃飯啊。你當初若懂事孝敬孝敬這幾位爺,哪還會落得今日的下場?既然你不肯交出來,我們就自己搶了!”

說完,這幾人一齊湧上前來,一瞬之間,便將爹爹五花大綁起來。

只聽得媽媽一聲尖叫,嚇得癱在地。哥哥當即衝了過去,便要和他們拼命。

爹爹長嘆一聲,立即對哥哥喝令道:“你不要動!我跟他們去便是了,你要照顧好你娘和妹妹,記住,一定要考上功名,為我們林家伸冤!”

哥哥不禁淚流滿面,不住地對著他爹磕頭。

爹爹閉上眼睛,道:“帶我走吧。”

便在這時,只聽一個官兵忽道:“慢!”他的目光落在了盼兒身上。他饒有興致的瞧了瞧盼兒,笑嘻嘻地道:“老兒,這小妮子是你閨女?”

爹爹不禁臉色青灰,愕然道:“你們要做什麼?”

那官兵睜大眼睛,臉紅耳赤地看著盼兒道:“老頭,你閨女生得很標緻嘛......”

爹爹驚愕失色,咬牙道:“她才十二歲......你們不能這樣......你要的是我......”

那官兵咧嘴一笑,道:“老頭,咱們做個交易如何,你把你閨女借給我們兄弟一晚,我們便饒了你,怎樣?”

爹爹怒目圓睜地吼道:“你敢?你們這幫禽獸!”他猛地一掙扎,便要去奪那官兵的大刀。另一個官兵見狀,當即衝上前來,拔出大刀便向他頭上狠狠一敲。

這眨眼之間,盼兒的爹爹登時口吐鮮血,當場斃命。

盼兒的媽媽驚見到這一幕,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便發了瘋似的撲了過來。

那官兵橫了她一眼,一抬腳踹了過去。盼兒的媽媽當即被踹倒在地。她正在掙扎起身之際,忽見刀光一閃,鮮血已濺了一地。盼兒的媽媽當場被割了喉嚨。

這短短的一瞬間,盼兒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還沒不及,便親眼看到爹媽被人殺死。只聽“啊”的一聲大叫,哥哥突然發狂般的衝了過來,與那官兵扭打起來。

另外幾個官兵相互一視,一雙雙眼睛閃出野獸般的光芒。他們向盼兒緩緩走去,笑道:“美人別怕,一會兒保證讓你舒服死,哈哈哈......”

那一剎那,盼兒驚恐、憤怒、悲傷、絕望,痛恨。眼前的這些人不是人,而是惡魔!這裡不是地獄,勝似地獄!

她狠狠咬著牙,咬得嘴都出血了,痛徹心扉的一聲大叫:“爹爹!媽媽!哥哥!”

這幾人像野獸一樣撲向了盼兒,開始撕扯起她的衣服。

突然之間,只見滿頭是血的哥哥一頭撞了過來,他撞倒了一人,當即奪來一把大刀,發瘋似的一通劈砍。一彈指間,幾人腦袋通通被砍了下去,人頭落地,鮮血滿地。

只聽哥哥對她喊道:“跑!不顧一切的跑!離開這裡離開這地獄!永遠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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