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最難控制的市場

金融,最難控制的市場

昨天彙總了金融業對外開放的具體措施,主要是要加快金融服務業的開放,給外資金融企業以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同時向世界釋放一個我們市場化方向不變的信號。

但是關於金融開放,其實還有一層意思,就是指資本的跨境自由流動,這也就是你平時經常聽說的“資本項目放開”——放鬆資本管制,所有人都可以不受約束地持有跨境資產,進行跨境交易,實現貨幣自由兌換——換句話說,現在什麼一個人一年換5萬美元的額度限制,不能自由買賣歐美的股票、房子,企業跨境交易的資金進出要申報審批……這些限制都沒有了。

聽上去特別美好,但是在“金融資本(資本賬戶)”的開放方面,我們要謹慎,切忌操之過急。

這句話聽起來比較抽象,我們不妨用個形象的說法。

資金是水,我們是個巨大水域——你不妨這麼想,金融機構,就像水域的各種服務提供商(輪船、航運、橋樑建設等等),服務自然是放開競爭,多多益善,也就是“金融服務業開放”。但水域裡還有各種對水流進行調節控制的大壩,這就是資本管制的各種措施。大壩太多,也會割裂水域完整,影響效率,但是沒有大壩,又怕稍微有點風吹浪打,就容易形成各種翻船事件。

事實上,全世界,即使最“開放”的國家,這些資本管制的大壩也不會全部拆除。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2017年的報告中就告訴我們,189個成員國當中,約80%的國家對資本市場施加管制,針對商業銀行和機構投資者設有特別條款,還有約60%的國家對貨幣市場工具和金融信貸施加管制。

1. 資本賬戶過早過大放開的歷史教訓

聽上去“管制”不是個什麼好詞,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現象存在呢?這會不會和“自由市場”的理念相違背?

其實對這個問題的思考上全球各個國家走了很多彎路。90年代末的亞洲金融危機中,泰國、韓國這些地區、國家都曾為過快過早過猛的“金融開放”付出過很高代價。

比如泰國就是在90年代初將資本賬戶大開,海外相對便宜的資金(尤其是短期資金)大量湧入。短短几年間,外資流入量暴增——剛開始大家感覺很好,資金大量湧入,經濟一片繁榮,到1996年,泰國短期外債和外匯儲備的比例在128%左右,換句話說,整個國家的外匯儲備並不足以覆蓋短期外債。

可能有人記得前兩年流行的一個詞語,“熱錢”,其實就是指這種迅速套利,快進快出的短期資本——這種外部的短期資金的波動性會非常高,一有風吹草動會迅速撤離。所以如果一國經濟對外部短期資本依賴度過大,只要自己經濟稍有波動,就會發生“火上澆油”或者“釜底抽薪”的問題,很容易就發生踩踏出逃,造成多米諾骨牌式的市場坍塌。

到1997年,在外資的推波助瀾下,泰國經濟泡沫化已經十分嚴重,後面的故事你們都很熟悉了:索羅斯為代表的國際炒家狙擊泰銖,泰銖貶值,外資紛紛出逃——面對這麼一個門戶大開的局面,泰國政府基本上沒有抵抗力,經濟雪崩式下滑。

2. 資本賬戶開放的原則

其實要是從長點的時間段來看,我們對跨境資本流動的限制一直在逐步放鬆中,但每一步都得比較謹慎,希望儘量避免前面國家走過的彎路。

1) 支持直接投資實體經濟的長期跨境資本流動,限制貨幣、證券市場的短期資本流動。

所以你去看,各地都要吸引“外資”搞投資建設,但是在貨幣證券市場上,資金進出的門檻是很高的,最近十年開始是“滴水型”的放開,比如允許極少數境外投資者進來(QFII),允許少數境內投資者出去(QDII),設立資金雙向通道,比如滬港通和納入國際主流指數等等。

2) 國內金融改革同期不斷推進:2000年之後,商業銀行改革,離岸人民幣市場設立;2012年之後,利率市場化,匯率改革,人民幣國際化都開始進入快車道——回頭看,要實施更大規模的金融開放,這些基礎條件都必須先滿足。

一旦資本賬戶全開,我們的資金水域就和其他水域緊密相連——你可以想象,任何其他水域的波動都會對我們的水域形成更大的衝擊波。

比如說如果在匯率制度沒有完成市場化之前大搞資本賬戶開放,就像什麼呢?兩個海平面都不一樣的地方,水域通了以後會怎麼樣?肯定是巨大的潮汐湧動,加劇海面起伏。在人類和自然的相處中,水是一種最奇怪的存在:看似柔軟無形,實則桀驁不馴——人類可以碎石開山、重塑地貌,但是對水的控制還停留在大壩這麼原始的階段——這,也是為什麼資金市場是最多變也最難以控制的市場。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