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甫:我的舅母

我的舅母

高邑 劉宗甫

我有一位舅父,是農民。舅母也是農民,她是一位具有中國婦女特有美德的賢良淑惠的女人。她勤勞樸實,心靈手巧。她會繡花,曾用綵線在裝滿蕎麥皮兒的枕頭上,繡出絢麗多彩的並蒂石榴。地說:“石榴,象徵多子多福。”她生過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可謂人丁興旺、多子多福。

然而,突如其來的一場塌天大禍,徹底改變了她不可逆轉的命運。

1959年,我舅父患急病突然去世,舅母面對五個孩子,哭天喊地,淚水溼透了石榴枕,電喚不回往日的溫馨。淒涼、孤寂、悲痛,使她玉碎的心,難以彌合。一個令她不容推辭而又無法解決的問題,擺在她的面前:六口人能不能活下來?如何活下來?

當時,正是瓜萊代“三年困難”時期,因飢餓而病、死者甚多。儘管她有鐵打的肩膀,也挑不動這千鈞重擔。她的大女兒叫雯,,自幼聰明伶俐,卻失去了上學讀書的機會,從七、八歲時,就得操持家務:看孩子、燒火、做鈑。揹著弟弟、拉著妹妹,在棗林叢中、小廟旁邊、莎草田埂去消磨豆蔻年華。她十三歲時,就要幹大人乾的活兒,有一次,她用轆轤打水澆萊園,不慎跌到大井裡,幾乎喪命,幸虧有人及時發現才得救。

在當年山藥蔓菁是上等食品的最困難時期,一一個孤寡女人養活一家六人的生命,實難做到。好心的鄉鄰,縱有萬分同情憐憫之心,卻無一點回天力。在極度悲痛之餘,我舅母明智的選擇了一條擺脫絕望的活路: 割卻心頭肉,醫治眼前瘡。她忍痛把一個女兒,一一個兒子分別給了R村和S村。稍微減輕了自己的負荷。生離死別,是人生最大的痛苦。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她不顧一天勞累之苦,每天晚上,揣著幾根煮熟的紅蘿蔔,穿棗林,踏坡埂,到十里外的S村,躲在牆角處,側耳細聽,她給了人家的孩子哭了沒有?受委屈不?

不知多少天,不知多少個往返,她痛心疾首地徘徊、踟躕、蠕動在黃塵撲面的小道上,唯有天上彎彎月、地上芊芊草,可以見證,她把一腔人世間最純真的情和愛,灑滿了這條不為人知的羊腸小道上。晚節如丹的舅母,一-生命運苦,辛勞為兒女,她俯仰無愧天和地。她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還念念不忘呼喚著不在身邊的兒女:“梅兒、海兒....一份沉甸甸的牽掛,一個最善良的期盼,永遠沉埋在她的心底,帶著這份遺憾和無奈,與世長辭了。

三尺黃土,埋沒了她的身軀和靈魂,但永遠不會消失的是她那一份對子女的沉甸甸的牽掛和人世間最純真的炙熱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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