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棉花廠,一到傍晚,就很熱鬧

廢棄的棉花廠,一到傍晚,就很熱鬧

阮小籍——吹滅讀書燈,一身都是月

《棉花廠的春天》

小鎮的春天心亂如麻。

夜晚的街燈有氣無力的黃,彷彿長滿了小雞的絨毛;月光也是舊的,絲絲縷縷的雲蜘蛛網一樣讓月亮顯得破爛不堪,就連小鎮的人也都長了一副前世的面孔——

算命的的先生、藏匿的俠客、私奔的書生和小姐,無一例外你都會遇到。

荒廢經年的棉花廠,春天裡,偌大的院子成了貓狗的別墅、孩子們的樂園,甚至情人們幽會的地方。

有一次天都黑了,孩子還不回家,猜想一定是在棉花廠捉迷藏。穿過一個幾近坍塌的車間,是廢棄的水房,聽到裡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想給兒子個驚喜,我躡手躡腳突然間迅速幾步跨到窗口,然後“哇”的一聲——

水房裡一個50多歲的男人和手機店的女老闆蘭蘭正在慌亂的穿衣服。男人幾分熟悉,更多的是陌生,記不起來是誰。女老闆蘭蘭奔四的人了,長了一副娃娃臉,清湯掛麵一臉清純,水靈的眼睛會說話,很有老民國女學生的味道。

讀高中的時候,蘭蘭喜歡上了棉花廠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兩個人突然一天悄無聲色的離開了小鎮,男人的老婆不肯離婚,就這麼熬著。5年前,還是7年前,我看到蘭蘭和鎮子西頭的髮廊老闆一起去超市買菜,才知道蘭蘭早和髮廊老闆結婚了。

白白淨淨,髮廊老闆清清爽爽一個人,說話也輕聲細語,一個大男人頭髮紮成馬尾巴,就感覺怪怪的,很孃的樣子。他和蘭蘭是高中同學,在學校的時候對蘭蘭就死追活追的,可惜蘭蘭喜歡的不是他。一個人眼裡的草,另一個眼裡的寶,感情的事從來都是一個人丟一個人撿,棉花廠男人給不了蘭蘭一個家,髮廊老闆卻能。

偶爾,我會見到棉花廠男人的老婆梅,一襲旗袍嫋嫋婷婷,微涼的天氣裡也只是在外面加一件苧麻料子上衣,自然的褶皺如同湖面的漣漪,晃得男人心裡亂亂的。每次見到她,我都忍不住偷偷瞄上幾眼。畢竟是泛過苦海的菩薩,萬頃情波都成覺岸,絲毫看不出情路坎坷的樣子。奔六的人了,依然一幅微微惹塵的淡彩仕女圖,深幽的眼神蕩著七分禪意,三分牽掛。

私奔的那個棉花廠男人呢?

據說離家好多年了,在鄭州還是在三門峽,我沒見過。我只知道他的女人梅永遠都漂漂亮亮,一兒一女都爭氣,兒子當兵,女兒在上海讀大學。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日子;漂漂亮亮的活著,不委屈自己;無怨無悔的等著,等自己的男人回心轉意。

感情的事無所謂對錯,也無所謂值或者不值。女人也許是在等丈夫回心轉意,也許是在等下一段愛情。自己的苦別人不可能感同身受,所以別人也沒必要多說。

反正,我感覺女人挺有骨氣的。

忽然想起,和蘭蘭幽會的那個男人是誰了,就是那個當年和她私奔的那個棉花廠男人。原來,棉花廠男人年紀大了,就回到了梅的身邊。60多歲的男人,依舊高高大大,很男人的樣子。常常會見到梅一襲旗袍挽著男人的胳膊在街頭走過,男人英挺,女人雅緻,兩人真的是很般配的樣子。

蘭蘭嫁給了髮廊老闆,女人梅也等回了自己的男人,花好月圓的結局,我以為往後就是這樣了。誰料蘭蘭和梅的男人依舊糾纏,舊情總是難忘,只是可憐了等他的那個叫梅的女人。

清明放假前,我從鎮子西頭的髮廊經過,門口圍了一大堆人,說是髮廊的女老闆蘭蘭夜裡自殺了,是上吊死的。

突然對那個叫梅的女人心生怨恨。

廢棄的棉花廠,一到傍晚,就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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