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來自黃河邊上的郝家七兄弟

小說:來自黃河邊上的郝家七兄弟

郝家七兄弟出生在50-60年代,老大比老末大上十多歲。

郝老漢坨大的字不認一個,取名字倒是輕鬆,從大到小名字為:郝電臺,郝電報,郝電話,郝電器,郝電機,郝新貌,郝旗幟。

現在看起來名字挺搞笑,不過呢,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性,那個年代生個兒子取名最多的就是“解放”,“團結”,“共和”,“建軍”,“建國”,“八一”,“凱旋”等,重名的一個村子都一大把!實在不行,這些名字做小名,另外再取個大名。可想而知,郝老漢能標新立異,讓他的兒子們有個獨特的名字是多麼的充滿智慧。

約摸著,郝老漢就知道那些個電器,不然,老六和老七估計名字也是“電器”類的,比如郝電視,郝收音機這些。老六的名字“新貌”得於毛澤東的“社會主義國家展新貌”,老七呢,就是“高舉共產主義偉大旗幟”。可見,郝老漢不盡聰明而且愛國。

郝老漢家裡窮,孩子的衣服從老大穿完,老二再穿,然後依次排下去,老七就挺慘,從來沒有穿過新衣服!補丁最多的地方就是褲襠了,厚厚的十多層!老七後來走路籮筐腿,估計就是小時候穿補丁褲子穿的,雙腿合不攏導致的。每當村裡人笑話老七走路籮筐腿時,老七總是說起這些事情自我解嘲。

郝家是逃荒過來的外地人,本地沒有親戚,郝老漢人聰明,就把附近幾個村子的外鄉人全部約在一起,大家相互之間攀親戚,攀連襟,也不用嫁兒嫁女的,其他的幾戶外鄉人巴不得有幾門子親戚呢,全部贊同!就這樣,郝家慢慢的在本村本鄉立了足。沒有土地不要緊,那個年代就是大公社,有地一起種,有飯一起吃唄。

郝家老大郝電臺,肚子很大,不疼不癢,就是大!老漢說是逃荒的時候亂七八糟的東西吃壞了肚子,為此郝電臺的外號叫“大肚郎”,關於“大肚郎”還有個溜子,“大肚郎,愛尿床,一尿尿到電磨房”。

郝家老二郝電報,齙牙暴的很厲害,外號不是“齙牙蘇”也不是“齙牙珍”而是“捏不嚴”!就是嘴巴用手捏都捏不到一塊兒去!

老三郝電話呢,也有個外號“烤雞”,這個說來搞笑,說是郝電話小時候,家裡沒衣服穿,夏天都是光著腚到處跑,到了13,14歲下面翻了皮長了毛,但依然光著腚,不過只是在家裡光著。說是一日,他媽在院子裡用鏊子(鐵製品,0.5cm厚,圓圓的,上面可以卷煎餅,單餅等)卷煎餅,郝電話餓的慌,就伸手去搶他媽剛剛卷好的煎餅,一不留神二和尚貼到鏊子上,焦掉一層皮,疼的嗷嗷叫!這事後來被郝家幾兄弟傳了出去,為此,全村人笑話了他個把月!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河南,為什麼流浪,因為黃河發洪遍地淌”。郝老漢老家住在黃河邊上,河南境內。那一年黃河發大水,莊稼淹沒了,淹死者、餓死者無數,瘟疫也就隨之而來。鄉親們四處逃難,郝家也是,哪裡地勢高些,就往哪裡奔。郝老漢的老父老母也路上染病而死,郝老漢流著眼淚在路邊挖上土坑將父母埋了,之後帶著媳婦,老大,老二上了路。

村裡的老人對郝老漢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挑兩大筐子,前面筐裡坐著懷孕的媳婦,後面坐著兩個兒子和一些乾糧。這四人從頭到腳沒有個乾淨的地,衣服更是破爛不堪。那個時候各村各莊對那邊的流浪人很是抵制,因為害怕著染瘟疫,這事聽起來就能讓人汗毛直立!當時的村長姓劉,村裡的大戶,此人解放前還是個秀才呢,秀才當然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就收留了他們並把村邊上放農具的屋子騰出來給了他們住。

共產主義社會就有共產主義的好,不管哪裡的人,只要上了戶口,也就算是加入了生產隊大家庭了,有力氣一起出,有飯一起吃。秀才村長對郝家很是接濟,不僅送衣服,還送了些小傢俱,桌椅板凳等,郝老漢很是感動,他確實用了一輩子來報答,家裡有啥好吃的都會送到村長家裡,村長也好人做到底,郝家老大,老二陸陸續續參了軍入了黨,十多年後,郝老大也在村委當了幹部。

郝家剛搬來村裡的時候,全村老少爺們三三兩兩的跑到他們家門口張望,看看外地人長個啥樣,發覺沒啥不同後,也就鮮有人去看了。不過大家倒是都喜歡和郝老漢一起幹活,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聽聽郝老漢那口方言,還有就是關於黃河發大水慘不忍睹的事情。

那年,漂泊大雨猛灌十日,黃河像發了瘋一樣,說變就變,黃河水伴著泥漿子,樹幹子,轟隆隆湧向四面八方,離河近的村村寨寨全被淹沒,郝老漢所在的村裡離河遠些,但是每日傳來的消息讓整個村子躁動不安。村裡的長者聽了直搖頭,長這麼大未曾見過如此彪悍的黃河,大不了如同老人說的走走蛟龍,送送河神,再者就是天降異物,黃河小打小鬧折騰一下。這太平日子過了沒幾天呢,黃河就發難了。

村裡開會,召集上了年紀的老人,討論對策,得出的結論就是:逃。有些老人家,寧願守著祖屋,也不願意離開。郝老漢好說歹說說動了父母一起逃。本來一同上路的上百號人家,走在路上病死的就去了大半,再加上到了某地寧願討飯也不願再走的,到了路口各奔東西的,投靠遠房親戚的,最後只剩下郝老漢一家了。

說到這裡,郝老漢頓了頓,“最不可思議的就是逃難的路上撞鬼了,媽了個粑粑的。”

那是夏天的時候,黃河邊上黃湯子氾濫,一路上倒是炎熱乾旱。白天的太陽能將人曬花眼,曬頭暈,所以大夥決定白天休息,晚上趕路,節省體力。有那麼一次,月亮高照,夜晚亮的甚,二三十米之外的大樹都看的清清楚楚,同行的十多個人只顧低頭走路,誰也不吱聲。走不了多久,就瞅見遠處黑壓壓的一對人馬朝這邊走來。

一旁的老集低聲說“郝玉田,前面有一隊人啊”

“望著了,或許也是逃難的”郝老漢先是沒有多想。

“不對啊,逃難不該往這邊走啊,咱們走了這一遭,頭一次見到有人往這邊逃啊”老楞也開了嗆。

“那就應該是救援抗災的部隊”郝老漢道。

“看著不像啊,黑壓壓的,也沒個聲響的,我琢磨著,咱們還是躲在一邊看看吧,別他媽是抓壯丁的”老集說。

十多人覺得有道理,趕忙翻到路邊的突破子背後躲了起來。

那一隊人慢慢走近,聽不到說話聲,也聽不到腳步聲,黑壓壓的,領頭的扛著旗子,旗子也是黑漆漆的。

一行人只覺著氣溫驟降,小風吹過,一陣腥惡味道彌散開來。住在黃河邊上的人都知道,這一隊人不能招惹了。

“郝玉田,河神又點名了麼?”老集壓低了嗓子問到。

“不清楚,這離黃河遠著哩”,郝老漢也摸不清楚,隱約覺著,這陣勢,這味道,很像黃河邊上遇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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