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智慧課堂還是“監獄”?

18世紀的英國哲學家邊沁設計了一種圓形監獄,四周是一個環形建築,中心是一座瞭望塔。瞭望塔有一圈大窗戶,對著環形建築。環形建築被分成許多小囚室,每個囚室都貫穿建築物的橫切面。各囚室都有兩個窗戶,一個對著裡面,與塔的窗戶相對,另一個對著外面,能使光亮從囚室的一端照到另一端。

是智慧課堂還是“監獄”?

古巴模範監獄Presidio Modelo

這樣在圓形監獄中,中心控制塔只需安排極少數的監督人,甚至可以只安排一個人。因為通過逆光效果,這個監視者可以從眺望塔內與光源恰好相反的角度觀察四周囚室裡被囚禁者的小人影。在圓形監獄的環行邊緣,被監視者是徹底地被觀看的,但他不能觀看到監視者;同理,在中心眺望塔,監視者能觀看一切,但是不會被觀看到。

是智慧課堂還是“監獄”?

曾關押卡斯特羅,1967年關閉

邊沁認為圓形監獄能夠實現“犯人自我管理”的原理,囚徒不知是否被監視以及何時被監視,從心理上感覺到自己始終處在被監視的狀態,因此不敢輕舉妄動,時時刻刻迫使自己循規蹈矩。

圓形監獄的現代模板

或許18世紀的英國哲學家傑里米·邊沁不會想到, 這一概念在21世紀會得以如此神似的“再現”。

是智慧課堂還是“監獄”?

杭州某學校在教室裡安裝攝像頭系統,用來對學生進行刷臉點名和統計分析學生課堂行為。該校一位負責人介紹,這套被稱為“智慧課堂行為管理系統”的“黑科技”,通過教室裡安裝的三個組合攝像頭來採集學生的行為和表情,攝像頭被包在灰褐色的球裡面,上課時學生和老師察覺不到攝像頭活動。

是智慧課堂還是“監獄”?

這個攝像頭在上課期間每隔30秒進行一次掃描,採集學生6種行為和7種表情。資料顯示,6種被採集的行為中“趴桌子”這一行為為負分,結合學生面部表情數據,系統會分析出每個學生的學習狀態。若不專注行為達到一定分值,系統會實時向顯示屏推送提醒,任課教師可根據提醒進行教學管理。

一舉一動 暴露無遺

無獨有偶,廣東廣雅中學最近發佈一項採購項目的中標結果,採購內容讓人不寒而慄。招標項目是一款電子手錶,中標金額484萬餘元,中標供應商為廣州偉度計算機科技有限公司。

這款招標手環除了常規的要求外,還有些魔鬼般的細節。譬如要求手環可以記錄學生精準的運動數據,這其中包括學生跑了多少步、做了多少仰臥起坐,還有上課的舉手次數。

是智慧課堂還是“監獄”?

手環還有實時定位功能,要求學生在教室時,精準定位到是哪間教室,不準受其他教室的影響,如果是在室外就要精確定位學生所在的位置,譬如操場或池塘邊。

是智慧課堂還是“監獄”?

另外這款手環的管理看起來跟使用者,也就是學生沒什麼關係。因為學校在招標中提出要求,手環升級通過終端自動升級,所有數據自動上傳到管理。校長作為學校管理者,擁有最高管理權,他可以隨時查看學生的情況,包括是否在校,上課活躍度(舉手次數)等等。

暸望塔一樣的攝像頭

過去,學校管理學生一般就依靠任課老師,還有不時在走廊出現的班主任,這些都是學生肉眼可見的管理者,至於任課老師的管理也不一定嚴厲,“趴桌子”這類行為也不一定會帶來批評。

是智慧課堂還是“監獄”?

如今,無論是攝像頭還是手環就跟圓形監獄的暸望塔一樣,成為可以施加持續不斷監督的管理者。學生們需要時刻警惕自己的行為——上課坐正,目視前方,不準講話。因為學生們不知其他人的表現如何,更願意相信,其它違反了紀律的學生都會被記錄在案,為了不被攝像頭捕捉到違紀行為,最好的辦法就是服從管理遵守紀律。

彌滅人性 匪夷所思

如果學校從學生安全的角度出發,安置攝像頭的行為無可厚非,但通過信息技術監控和識別上課學生的表情,毋庸置疑是對學生權利和尊嚴的侵犯。而且無孔不入的攝像頭會製造學生緊張、焦慮的氛圍,甚至會讓學生最低的生存需求都無法滿足。當學生感覺整個環境是安全、放鬆、舒適的時候,他才能形成健全的人格,如交朋友、融入社會群體。如果學生生存需求都被挑戰、受到威脅,學生就會面臨退縮的情況,這樣也會導致交友的不輕鬆,整個班級、校園的氛圍都會受影響。

是智慧課堂還是“監獄”?

即使從教育學的角度,學生上課狀態受到多因素的影響,教學管理的要義是保障教學秩序,提高教學效率,是從面上予以控制,不必也不應該控制到點上。控制到點上,監控每一個學生每一個時間點的狀態,不僅是對學生自由發展的侵犯和剝奪,即使從技術層面也是高射炮打蚊子,得不償失,不僅無助於教育改進,反而促使學生髮展異化和人格扭曲。

通過信息技術來改進教育教學管理,是教育發展的方向,特別是置身在信息技術高速發展的時代和社會語境下,將信息技術的成果應用於教育教學領域是值得鼓勵和讚賞的,應予支持。

但任何新技術的應用都應該服膺於促使人類更自由而不是相反,或者說,任何新技術的應用如果建立在侵害甚至踐踏個人的權利和尊嚴基礎上,那麼就是作惡而不是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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