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青年,16歲援甘支蘭! 受命整頓水泥廠,14年後才知氟中毒

1958年,上海青年援甘支蘭往事

人生有時就是一種選擇,或者向東,或者向西,無論向哪一方,都難以預知前路上的風風雨雨,只能憑藉本心一直走下去。

1955年7月,依據當時縮減上海城市規模的戰略,同時為支援經濟落後的地區,中央決定從上海遷移一部分企業,支援甘肅等地。當時,正值一五計劃的實施,蘭州是國家重點建設的工業基地,蘭化、蘭煉等一批大型建設項目正在新建中。為支援建設,從1956年到1960年底,由上海市遷蘭的公私合營企業達124戶。不僅有一大批產業工人來到甘肅蘭州,而且大批上海學生也來到甘肅,實現了“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支援西北”、“援甘支蘭”的人生目標。在上海援甘支蘭的大潮中,有人估算有十萬上海建設大軍支援甘肅。為服務在甘肅的上海人,還專門將上海春光越劇團遷移來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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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上海有關報紙刊載援甘支蘭的消息


當年16歲的梁永珠是上海虹橋中學高二學生,在人生重要十字路口,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援甘支蘭。

今天,就讓我們聆聽梁永珠講述從上海到甘肅的往事。

同學熱情高漲,排了24小時隊,才報上名


我來甘肅時,高中還沒有畢業。按照我當時的條件,完全可以不來甘肅。我是上海虹橋中學在校生,又是國防體育訓練班的學員。當時,學校開設了兩個訓練班,一個是東海艦隊的舵工訓練班,專門培養艦長,我已獲得結業證書。另一個是海軍通訊班,學習收發報、打旗語燈光等等。我學得非常好,艦隊準備進一步培養我,給我留下通訊地址。

就在這時,甘肅的同志在上海招人了。大家知道西北艱苦,但同學們熱情高漲。去“祖國最需要的地方”、“支援大西北”,“哪裡艱苦到那裡,哪裡需要到哪裡”。我們就是這麼想的。

甘肅是在上海組團招人,各個行業部門都有。報名時,排的隊伍可長了。我排了24小時才輪到報名。可人家看我這條件不能要。還上著高中,按照規定是不能收的。沒有辦法我找到帶隊的張邦固。他是甘肅省永登水泥廠的人,負責為設在永登的建築材料工業學校招人。他們的廣告打得好,說是到了學校住樓房,冬天有暖氣,吃的更不用說了。這個條件徹底解除了我們南方人對北方寒冷的恐懼。磨了好長時間,他們無奈地說,或讓學校寫證明,或讓家裡表態。這好辦,我父親愛國熱情很高,他毫不猶豫寫下:“積極支持女兒參加西北建設。”學校和東海艦隊雖然捨不得我走,但也沒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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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州市代表團在上海留影

1958年9月3日,拉著我們的專列停在了永登車站。從上海出發,我們走了五天四夜,這個時間我記得很牢。到永登水泥廠後,看到的令我們吃驚。學校只有地基和簡易工棚,除此之外一切還在圖紙上。這和學校當時的招生宣傳,完全是兩個概念。樓房、暖氣這些倒是有,不過是給東德專家準備的。

這咋辦?同學們傻眼了。我因為有吃苦的打算,不以為然。有些人不肯下車,要求回去,但最終還是留下了。我們提著行李來到了宿舍。所謂的宿舍就是一個大棚子,牆上有幾個椽子,擔著木板就是床了。

一切都要白手起家。我們一面勞動一面實習,修建了宿舍、教室。我原本學的是自動化控制。可是,有個同學不願意學水泥製造專業,想和我換專業,我毫不猶豫就同意了。在學校裡我學習好,又是學生會幹部,要做表率。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我的一次人生選擇就完成了。

誰知,三年後,畢業時,我再次面臨著人生的重大選擇。

畢業分到軍區水泥廠,竟然是智取華山的部隊

在我的人生中,有著許許多多的選擇,有時一個不起眼的抉擇就會改變人生的運行軌跡。

1961年,畢業了,永登水泥廠打算讓我們留下來。就在這時,蘭州軍區派人到學校招人。除了軍區水泥廠外,自來水廠等單位也願意要我。我選擇了軍區水泥廠。部隊,對我們這些人來說非常有吸引力。到軍區水泥廠我才知道,我所在的部隊就是智取華山的部隊。誰知在軍區水泥廠幹了十個月,又面臨著一次選擇。1962年,部隊調往福建前線。軍區首長為了培養技術幹部,不讓我們這些人隨部隊下去。此時,我已經立了多次功,並給我上報中尉軍銜。部隊推薦我去上海學習。可是,省人事廳將我們留了下來。軍區就將我推薦到慶陽地區華池縣中國人民銀行。部隊首長考慮到那裡是產糧區,不捱餓。1962年7月到1972年,我在華池縣銀行一呆就是十年。這十年,是我人生中最平穩的十年。我想,或許,從此就永遠脫離了水泥製造這個專業。我一心一意幹好銀行工作,不懂就問,不會就學,漸漸地熟悉了金融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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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永珠的病情證明

人生就是這樣,人的選擇和愛好之間往往有著非常大的差距。不論到了啥崗位都要善於學習。只有按自己的本心走,一心一意做好眼前的事,然後再考慮長遠。在華池我不僅通過金融服務手段救活了當地一家企業,還嚴格按照國建金融政策,阻止了幾次違規使用資金的問題,為國家的資金安全把好了關。


臨危受命,整頓水泥廠,14年後才知氟中毒

我原以為會在銀行幹一輩子,這樣也不錯,在哪裡都是為國家做貢獻。誰知,一份通知又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慶陽地區有個水泥廠,廠子在沙漠深處的環縣甜水堡。這是個老大難企業,按理說在計劃經濟的條件下,企業都是按計劃生產,不存在銷售的問題。可誰知,這個企業開張生產時,卻面臨著關門的境地。

咋回事?企業開工時,總要給人們贈送點產品,算是推廣宣傳。水泥廠也不例外,誰知送給人家的水泥,抹在灶臺上卻無法凝固。水泥行業要求產品必須百分百合格。否則,建築就會有安全隱患。這水泥連個灶臺都不能抹,怎能蓋樓呢?這下砸了牌子,無人問津了。前後換了三批領導,廠子都沒搞起來。

慶陽地區的人意外發現我是學水泥專業的,這是專門人才啊。就準備派我去,不過剛開始沒有告訴我,而是在悄悄地觀察了我三個月這才同我談話。我沒有多猶豫,服從組織安排。到了水泥廠,才發現情況超出我的預料。廠子距環縣縣城七八十公里,一年一場風,從年頭刮到年尾。水的隱患更大,可惜我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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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江

廠房只有簡單的立窯,廠房沒幾間,還是當時大鍊鋼鐵留的窯洞,電是柴油發電,固定資產就20萬。給我了個化驗室主任職位兼指揮全廠生產。化驗室更是一窮二白,只有幾口鍋,有臺手搖計算機,還壞了。白金坩堝,怕丟,鎖起來。

咋辦,從培訓人員開始入手,嚴格質量管理制度,整頓了好幾個月才理順。然後就是推銷產品,我們的主要目標是長慶油田,但要改變往日形象很難。我讓油田的人在水泥庫裡隨便取樣,自己檢驗。我們生產的500號水泥,經檢驗強度遠超500號,有的達到600號以上。這下,客戶沒話說。一年半後廠子就達到全國同類先進水平。後來,我們廠的窯齡達到了300多天,在當時已經進入了世界領先水平。水泥是在1450攝氏度高溫下燒製出來的,一個廠子生產水平高低,就要看窯齡時間的長短,國家規定是90天,而我們超過國家要求好幾倍。

廠裡的水不合適,只知道水很硬,喝了肚子會脹,我們就拿到河南檢驗,發現鎂超標300倍。我們就把水處理軟化了。可惜,沒有做氟監測。實際上,後來證明廠裡水含氟非常高。我們都得了氟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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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江

我是1985年發現的。有一個職工查出,已經是中毒二期,我一查是三期。當時我的病症狀很糟糕,全身的骨頭都酥了,腿骨都是空的,全身骨質增生,牙都沒了,現在戴的是假牙。由於強直性全身骨質增生,頭不能轉動,關節不能動,很低的臺階不能上去,上車下車得人扶著。記憶很差,電話號碼都記不住,相識的人都記不住,有時走著走著就暈倒了,有時候自己想的表達不出來,自己還不自知,這已經屬於不治之症。

無奈中,我先調回慶陽,後來組織又安排我到上海,邊工作邊治療。我就堅持站樁鍛鍊,慢慢地恢復了一點,現在手上很有勁,思維也清晰了,記憶也好了。

四年前我寫了一篇文章,我的主題是人的生命可以自己主宰。回想起來,我們這一代人真不容易,義無反顧來到甘肅,將自己大好年華貢獻了這塊土地,卻身患疾病。但我們無悔,我們從不為曾經做出的選擇後悔。

如今遇到當年同事,說起那些往事,當年的激情仍在,可惜我們不再年輕,不再激情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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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人:梁永珠 上海援甘青年,長期在慶陽工作(時在20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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