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供求失衡看漲中

“帥哥,留個手機號吧。”

“已經加了微信了啊,有急事語音通話就行了。”

“微信您隨時會把我拉黑的,還是留個手機號吧。”

“你長得那麼靚,我怎麼會拉黑你呢。”

“您就留個手機號吧。”

3月17日,在深圳梅景地鐵站出口的傳麒景苑售樓處門口,中介小劉死乞白賴,非要讓看房的客戶王軍留下手機號,王軍走到馬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快速進入車內,小劉手掰車門還在“糾纏”,一番掙扎之後,王軍才得以離開。

小劉如此“珍惜”每個客戶資源,因為她如能簽下一單,可以拿到5%的佣金。在深圳,一棟房子少說價值300萬元,一筆佣金就是15萬元。

這麼高的佣金,對小劉來說“久違”了。兩三年前,深圳樓市火爆房子好賣時,小劉能拿到的佣金率不到1%,開發商基本不太需要他們這些中介。

交易冷清這並非深圳樓市表象。表象之下,深圳樓市需求端被層層加碼的調控政策抑制,土地供應結構則在“租售並舉”的大方向下不斷調整,尤其是城中村綜合整治政策,導致商品房供地日益萎縮。

然而,市場中的購房剛需和改善型需求依舊旺盛,一旦放開調控,深圳房價很難不漲。


火爆樓盤難得一見

王軍是典型的剛需,因為他的孩子馬上要上初一。這兩年來,諸如王軍這樣的“深漂”,解決孩子上學問題越來越難。

他想在關內買個學位房,看上福田區梅林片區,這裡對口學區分別是景田小學和福田外國語中學,屬於優質學校。但學校附近的二手房,均價都在9萬元/㎡以上,而且戶型偏大,總價頗高。

3月1日,梅林片區一個新盤開售——位於香蜜湖9號線的梅景地鐵站出口的傳麒景苑。這是個公寓項目,40年產權,由兩個開發商聯合開發,其中深房集團持有的531套公寓全部對外銷售,而特皓集團持有的482套房源將作為長租公寓。

開盤當天,場面火爆,以致警察出動維持秩序,銷售暫停。

王軍專門研究過福田區的學區政策,福田區入學實行積分制,父母在福田區有住宅且落戶在此,相當於80分,而父母在福田區購買商務公寓且落戶在此,相當於70分。連續居住每滿一月可加0.1分,最高不超過10分,獨生子女可以加6分。

2018年福田外國語學校初中部(下稱“福田外初”)錄取的平均積分是72.3分。按照這個分數,王軍買下傳麒景苑房子之後,孩子就能上福田外初。

2019年的入學形勢卻異常嚴峻。福田區教育局提前預警:今年區裡公辦初一入學需求約為13000人,可提供公辦學位12000個,缺口1000個,梅林片區更是學位特別緊張的學區。

王軍看上傳麒景苑,另一個原因是戶型很小,最大73平,最小27平,均價7到8萬每平方米。以最小戶型27平方米計算,總價210萬,首付五成只需105萬即可。

3月17日王軍來看盤時,這裡還在封盤。中介告訴他,她有幾個購房指標,可以轉讓給他。

最終王軍沒有下手,一是可買的戶型只有67平和73平的,總價還是偏高;二是中介說今年這個學區還有一些新盤入市,到時申請入學的家庭會更多,買公寓到時不一定能上福田外初。

傳麒景苑銷售火爆,在深圳只是極少數個案。中介小劉手頭代理的其他項目,就清淡很多,尤其是南山區,近段時間放盤很多,看房的人則很少。

“雖然首套房的利率從上浮10%調整到上浮5%,但利率還是偏高,而且其他限售等調控措施並未放鬆,整體深圳樓市比較淡,之所以給人回暖的跡象,一是個別學區盤吸引眼球,二是中介比之前活躍很多。”小劉說。

深圳樓市在2016年到達高潮,此後一直不溫不火。

鏈家研究院數據顯示,2014年至2018年,深圳新房住宅年度成交量分別是4.19萬套、6.65萬套、4.04萬套、2.58萬套、2.94萬套;二手住宅年度成交量為5.7萬套、12.7萬套、9.6萬套、6.4萬套、6.5萬套。

之所以成交低迷,源於調控不斷加碼。

2016年上半年,深圳先是推出“325新政”:非深戶購房,社保年限由1年提高到3年,二套房首付4成;緊接著下半年推出“104深八條”:非深戶社保3年改5年,二套或本市無房但有貸款記錄的,首付需7成。2018年更是出臺最嚴厲的“731政策”:住宅限售三年,離婚購房受限,公司單位不得買房,新建公寓只租不售。


商品房供地腰斬

深圳樓市需求端被層層加碼的調控政策抑制住,供應結構則在“租售並舉”的大方向下不斷調整,商品房供地日益萎縮。

不同於北京上海等其他一線城市,深圳從漁村成長起來,眾多的城中村系獨有特色。

時至今日,深圳城中村用地達到321平方公里,建設用地佔全市31%;城中村建築總量35億平方米,佔全市建築總量43%;城中村人口高達1231萬,居住人口占全市人口64%。

跟城中村要地,一直是深圳樓市土地供給的要訣。

自2004年深圳出臺城中村更新改造辦法以來,各大開發商都在進軍深圳舊改市場,其中不乏恆大、中洲集團、佳兆業、招商蛇口、華潤置業等地產巨鱷。

相較於土地拍賣市場的土地成本,舊改項目的拿地成本平均便宜1/3以上,存在巨大的利益空間。

不過,深圳市的城中村舊改項目變得越來越少,因為這些地將拿來作為租賃和保障房用地。

2018年6月5日,深圳出臺《建立多主體供給多渠道保障租購併舉的住房供應與保障體系的意見》(徵求意見稿),規定此後新增供地中,40%為商品房,40%為政策性支持住房包括人才房和安居房,20%為公共租賃房。意見支持城中村裡的社區股份合作公司和原村民,將村建設用地和房屋用於提供各類符合規定的租賃住房。

此令一出,深圳的商品房供地一下子“腰斬”。

2018年11月5日,深圳出臺《深圳市城中村(舊村)總體規劃(2018-2025)》(徵求意見稿),規定此後一部分容積率過高的城中村將不再更新改造,而進行綜合整治,整治的總規模約99 平方公里,佔深圳所有城中村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說,這些城中村的土地不會再進入商品房土地市場。

深圳市政府的這一舉措,未能受到城中村村民和開發商的歡迎。

位於深圳市羅湖區寶崗路上的筍崗村,是深圳典型的城中村,村口有牌坊,村裡有保留多年的天后宮。在一排排密集的握手樓和鱗次櫛比的小鋪面中間,上百年的危舊房隱現其中。

這裡的物價,小至吃個面,買個日用品,大到租個房買個房,都要比村外便宜很多。村口的房產中介稱,村裡面小產權房,每平方平米單價2.5萬到3萬左右,而村外的商品房則要6萬/㎡左右,村裡60平米的兩居月租金3000元左右,而村外則是6000元。

相比綜合整治,筍崗村民更希望被拆遷改造,賬目很清楚:一名擁有一套60平方米房子的筍崗村村民,年租金收益約3.6萬元。而在售的60平方米兩房戶型,二手單價約3萬元/㎡。這些房子如被納入拆遷範疇,按照拆一賠一補償,村民可獲拆遷利益高達180萬元,比綜合整治的年租金收益高出50多倍。


一旦放鬆調控,房價看漲

開發商同樣不願參與綜合整治,一位深圳開發商表示,相對拆遷拿地,參與綜合整治一般需要3到5年才能回本,收益相對較低,而且綜合整治需要長期跟村民打交道,利益糾紛複雜,運營起來比較困難。

萬科是少數願意吃螃蟹的開發商之一,該公司與其他長租公寓項目,正在推高深圳的租房價格。

在深圳市大力開展租賃房培育的號召下,萬科推出“萬村計劃”,最主要業務是“統租”農民房,即萬科以略高於市場價的租金從農民房業主手中將房屋租下,然後經過改造之後移交給萬科長租公寓品牌“泊寓”進行運營,另外還包括房屋底商、辦公空間的改造與運營。

2017年7月以來,“萬村計劃”在深圳全市城中村迅速拓展,獲取近10萬間住房。

不過,這些農民房的開工率不足20%。城中村業主一旦交房,萬科就要開始付房租,初步估算每個月僅支付給農民房業主的房租,總計1億元,這尚未計入人力成本以及後期的裝修改造成本。

據《證券時報》報道,由於成本高昂,運營困難,“萬村計劃”全面暫停簽約新房源,正在裁掉一批原本負責統租運營的員工。

3月26日,萬科召開2018年業績發佈會,萬科CEO祝九勝確認,2018年秋天以來,“萬村計劃”做出了一些收斂聚焦的動作和安排,“問題比我們一開始想象得複雜,我們會謹慎考慮這些問題,穩妥推進獲取的項目,儘快使它們達到可出租的狀態。”

“萬村計劃”暫停之際,魔方公寓和YOU+公寓等長租公寓運營商還在城中村裡到處拿房。

出租車司機老李原來租的城中村開間,每月房租1000元,後來村裡把房子收回,轉給長租公寓,裝修之後租金一下子提高到1500元,老李只好到附近的城中村重新租房。

“可惡的是,長租公寓租金漲價之後,周邊的城中村房租也漲了,人家漲500(元),它漲個200(元)。如果長租公寓再來別的城中村收房,租金也會比原來的貴。”老李抱怨道。

城中村供地銳減,新建公寓只租不售,可供深圳市政府拿來供應的地越來越少。2018年,深圳只成交10宗宅地,總面積共計約15.86萬㎡,總建築面積約63.9萬㎡,成交總金額約98億元,相比杭州、成都1000多億的土地出讓金,連零頭都不到。

10宗土地當中,6宗是租賃用地,均由深圳市人才安居集團持有;其餘4宗可售商品房宅地,均為3至5年限售地塊,且含配建面積。

上述深圳本地開發商表示,從供求關係來看,深圳租房成本越來越高,而供地越來越少,買房的剛需和改善型需求旺盛,一旦放開調控,房價很難不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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