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巷口有一個賣雞蛋的女人，約摸四十歲的樣子，高個兒，皮膚有點黑，繫著長馬尾。只要不下雨，都可以看見她和她的雞蛋籃子。籃子是長形的竹籃，雞蛋上面放一隻碗，碗裡是一個磕破的雞蛋，蛋黃的顏色很黃，為了證明是土雞蛋。
“雞蛋怎麼賣？”
“一塊錢一個。”
“買六個。”
第一次，我只買了六個，心想先試試，如果炒出來顏色比較黃，下次就多買一點。第二次買了十個，第三次買了二十個……有天中午經過她的小攤，看見一箇中年男人坐在她旁邊，國字臉，皮膚黑黑的。她看向我，輕輕地對男人說，你看，就是她，經常買我的雞蛋。男人感激地看看我，憨厚的樣子。我突然有點兒心酸，也許她的丈夫不常進城，但她一看見我，就不忘介紹我這個老主顧，兩人眼中滿是感激。晚上和夫說起這事，夫說，這簡單，以後都買她的雞蛋，每次買五十個。
除了買雞蛋時的簡短對話，我和她沒有交談過。但因為那一句輕輕的介紹，我對她有了一些溫暖的感覺，經過小攤時我會望望她。她除了做生意，其他時間都在低頭看書，我從旁偷偷打量過，她看的是16開的雜誌，臉上永遠是淡定安然的表情。偶爾看到她的丈夫，和她並排坐在小攤前，輕輕地說話。
某日在她旁邊的小攤買菜，一個妝容精緻的女人正在她的小攤前問價格，質疑一元錢的雞蛋是不是土雞蛋，非要她重新敲破一個在碗裡當場給她看，“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用一個土雞蛋放在碗裡給人看，而其他的都是假的？”我聽得不是滋味，說美女你可以放心，她的雞蛋我買過很多回，確實是土雞蛋。女人狐疑地看我一眼，不理，又對著她說，你重新敲一個我就買。她堅持道，我已經敲了一個，不能再敲了。女人氣哼哼地走了。
後來，我看到她的小攤變大了，用凳子和木板支起一個臺子，除了雞蛋，還賣些生薑、桂皮、八角、大蒜、辣椒末和薯粉絲等。有天下午經過小攤，想買雞蛋，她不在，旁邊賣菜的大姐快人快語，說，“她呀，幾得遭孽，她男人得了尿毒症，幾年了，她今天陪他透析去了，剛剛才回來，買了兩個饅頭吃。”
今年5月底的一個週末，我坐公交車去爸媽那邊，一上車就聽到一個人衝我說：“嘿，是你呀。”定睛一看，是這個賣雞蛋的姐姐，她親熱地望著我笑，要我坐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原來她現在在一家醫院食堂做飯，愛人除了透析，就是幫忙做一點家務事，怪不得好幾個月沒有看到他們夫婦了。她很知足地說，這樣他不至於太累，對身體好些。他們的幸福就是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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