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話連篇」奪命凶琴

我退休在家已經好幾年了,沒別的其它愛好就是好古琴,幾十年來已經積攢了十幾部古琴。我對古琴可謂是知之甚詳:龍池、鳳沼、嶽山、弦眼等部位,一一能辨;吟、猱、綽、注等手法,樣樣精通。去年老伴過了,我更是離不開那些琴了。每天早晨起來,泡上一壺龍井,迷縫著眼彈上一曲“高山流水”或“春江花月夜”,那一份悠然自得又豈是旁人所能明瞭?

我以前是市局級幹部,前來求我辦事的人可謂是絡繹不絕。我喜歡古琴也就成了公開的秘密,那些人為了求我辦事不惜花重金去搜尋各式各樣的古琴。而現在來我家的人比以前可少多了,只有我原來提拔上去的幾個下屬,還會常來看看,自然也不會再給我送琴了。兒女們也忙著各自的工作,一個月左右才會來看我一回,但我也並不在意。“兒女們有他們自己的事業嘛。”我想。

「“鬼”話連篇」奪命兇琴

這天,我和平日一般在城南的古玩市場轉悠。看了看錶已經快到中午了,正準備回去。可目光卻被一部桃黃色的瑤琴吸引了,如同伯樂見了良馬般喜上眉梢,將這部三尺三寸長的琴舉了起來反覆觀看,輕輕敲了敲琴身,其聲清濁相濟、輕重相兼。“好,難得難得。”我有些忘形了。“喂,不買你別亂敲啊,弄壞了你賠得起嗎?”賣琴的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看他那身舊西服和滿是塵土的皮鞋,應該是個專門倒琴的二手販子。他見我衣著樸素,便以為我不過是個來看看新奇的老頭罷了。

“你這琴賣不賣?”我也沒和他計較。

“當然賣,要不擺這幹什麼?”

“多少錢?”

“六千八,絕對是實價。大爺,我跟您說,這琴可有來頭啊。這琴的主人文革前可是京裡的大官,是他解放前花了幾百大洋從上海買的。後來文革間他讓人給整了,破”四舊“把家裡的古書古畫都毀了,惟獨這把琴怎麼也捨不得扔,冒著風險給藏了下來。後來他被逼自殺了,兒女們都不敢再留這琴,便低價賣給別人。幾十年後,買琴那人的兒子投資失敗,無奈才將這琴五千塊錢賣給了我。大爺,您說這價值不值?”這賣琴的販子倒是張利嘴,把這琴說的神乎其神的。我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但以我這幾十年玩琴的經驗來看:這琴是好琴,而且是百年不遇的好琴。

“六千八是貴了點,不能再少些嗎?”其實我心裡明白這個價已經是低得很了。

“那就六千六吧,圖個吉利六六順。這是底價一分再不能少了。”那販子斬釘截鐵地說。

“好,你等等,我回家去取錢。這琴我要了。”我怕別人搶先買去,趕緊答應下來。

“我同你一塊去吧。”販子說。

等那販子走後,我撫著這琴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更是愛不釋手。往後,每晚睡前必定要把這部琴取出來撫弄一番,才能安然睡去。日子一久,這瑤琴也快就成了我形影不離的伴兒了。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一天,老友郭明來訪。見到老友心裡自然非常高興,便從裡屋抱出這部瑤琴來給郭明看。

郭明是個考古學家,一看這琴便立刻讚歎不已:“老蔡,這可是件寶貝啊。這琴身是取之於百年梧桐老樹的中段,看這木紋和琴背的撰文,這把琴的歷史估計有三、四百年了。”

一旁的我聽得眉開眼笑。非要用這古琴彈上一曲,曲猶未終,指下“刮噠”一聲響,斷了一根琴絃。這下可把我給心疼壞了。而郭明卻臉色大變,低聲嚴肅地對我說:“老蔡,我看這琴留不得。”“你這話怎麼說?”我聽出他話中有話。“據我猜測,這把古琴應該是明朝崇禎皇帝用過的御琴。那個崇禎皇帝迷戀聲色犬馬、醉心酒池肉林,最後好好一個大明王朝讓女真後人給奪去了。這種東西純屬靡靡之音,傷心勞肺,我看你還是趁早把它賣了吧。”“怎麼會呢,只不過是我看你來了一激動就把琴絃給弄斷了。如同伯牙遇子期一樣,還不是高興的?”我覺得郭明有些大驚小怪。“那子期後來還不是因為那琴心力耗費而死?才有俞伯牙摔琴為知音。可見這些樂器只是博人一樂的東西,本來就不值得收藏。”郭明也不顧我高不高興,依然勸我不要留下這把琴。我笑了笑,不置可否。郭明也就不好再說了,又呆了會兒便告辭了。

郭明走了,我又仔細回味了他說的那番話,腦子裡又聯想起那個販子說的那個花了幾百大洋買琴的大官和後來買琴者的傾家蕩產。難道這琴真是個不詳之物?我的思緒又些混亂了。

自從那次絃斷之後,我就一直沒彈過那琴了。再加上郭明說的那些話,不覺中對那部琴已有些冷落,隔三差五才會擦一擦、看一看。這天夜裡,我早早就睡了。迷迷糊糊中似乎聽見了琴聲,我翻了個身醒了,又聽了聽發現是一種奇特的琴聲:時左時右,忽遠忽近。心想:“該是那個高雅之人在夜裡練琴吧。”也沒太在意,翻過身又睡了。

可令人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從那天開始每天夜裡我都會聽見那種奇怪的琴聲,攪和得連覺也睡不安穩。為了這事,我還去問了鄰居們,可他們都說沒有人在夜裡彈琴,也沒有聽見琴聲。這下我心裡可有一些不安了,一絲恐怖的念頭浮現在腦海裡。

這一天晚上那奇怪的琴聲又響了。我從床上爬起,亮上燈。慢慢地走近放琴的書房,猛地一下按亮壁燈,那琴聲也隨之嘎然而止。“咳。”我舒了口氣。“可能是最近神經緊張的緣故吧。”我想。便關上燈又去睡了,那琴聲也沒有再響了。

可第二天晚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我再也睡不著了,走到書房,亮上燈,那琴聲又沒了。這回我也不睡了,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琴。一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過去了,眼皮實在是累了,眨了眨,忽然發現那部剛買的瑤琴的斷絃好像微微動了一下。我心裡一驚,更不敢眨眼了,緊緊盯著那部琴。又過了好長一會,那斷絃又再動了一下,嚇得我心猛地吊到了嗓子眼。這回我敢肯定它是動了。我壯著膽把這部琴抱進我的臥室,放在長椅上,自己則躺在床上觀測著它。一直過了有一個小時,也沒有發現它有任何動靜,我便起身把壁燈閉了。剛躺了約五分鐘,那要命的琴聲又響了,就是這部該死的琴弄出來的。那聲音彷彿同刺尖一般不停扎向我的腦袋,我很想大聲疾呼,可極度的恐懼讓我怎麼也喊不出來。冷汗頃刻之間讓我渾身溼透,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求生的力量讓我扭開了壁燈,琴聲止住。

此刻我後悔莫及沒有聽郭明的話,這琴果真是一部禍國殃民的兇琴啊,絕對不能讓它留在世上。想到此處,我也豁出去了,到裡屋拿出一把修車用的鐵錘,照著這琴拼命砸了下去。同時,我也不省人事。

一切都結束了。不,才剛剛開始。

當我睜開眼時,讓我不能相信的是:我看見了我自己。不是站著的,是躺著的。身旁是我痛哭流涕的兒女們。大廳里正放著哀樂,兩旁擺滿了花圈,有認識的人送的,也有不認識的人送的。在我的靈柩旁最顯眼的地方擺放著一部瑤琴——就是那兇琴,完好無損還粘上了一張紙,上寫:“父親大人最愛的古琴”。我似乎能看見它正在得意地狂笑著,而我起初的悲哀也旋即變成了憤怒。一種同歸於盡的念頭讓我一點、一點靠近了它。我剛想伸手去抓它,那如同鬼魅一樣的琴聲又響了,佈滿了整個時空,不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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